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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殇》在世界边缘呼唤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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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殇》之于金基德,变化是很明显的。回首金基德的十七部长片,主角大都是微小的个体的人:他们的挣扎以及对救赎的期待。这部《圣殇》除却这对依然挣扎和期待救赎的母子,同时描摹了另一幅人间图景:那些穷困潦倒的无法偿还借贷的个体经营户。这对善于刻画边缘人物畸形的内心,然而终于创作走向牛角尖死胡同的金基德来说,无异于是柳暗花明以及涅盘重生。这种视野的拓宽从年由他编剧的《丰山犬》就显现出来。再经历自我审视的《阿里郎》之后,金基德由《圣殇》标志自己崭新的开始。我想,这是最值得热爱金基德的人欣慰和感动的地方。
  《圣殇》的故事是新的,而故事的类型依然是标准的金基德式“虐恋”——只不过这一次是一对母子。这个母亲年轻时生下李江道,抛弃他二十多年之后突然回来要认这个儿子。这个让儿子承认自己的过程是悲伤的:儿子要她吃他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儿子要债摔断欠债人的腿她也跟着在摔断的腿上踩两脚;儿子晚上梦遗她帮他自慰……凡此种种。于是不禁让人揣测,这个母亲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才能有如此决绝的意志来承担这些耻辱般的事情。这是电影里需要解开的一个疑团,唯有让人知道她的经历,才能信服她的行为。这也是电影设置的一个悬念。儿子李江道也问她:“在来找我之前,你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没有家庭吗?丈夫或是子女?我有没有兄弟姐妹?”她没有做任何回答,但是她快速地织着毛衣,目不斜视,眼泪悄悄流下来,——无疑这就说明了,她经历过的亦是苦难,同时,这一段剧情也埋下伏笔。后来我们知道,她还有一个儿子叫尚久。尚久独自经营着一家零件加工作坊,还有一个月儿子就出生。看上显得年轻稚气的他对当父亲充满信仰般的喜悦。而尚久,也是借贷无法偿还的欠债者之一,也是李江道要“收拾”的人。尚久对于把自己弄残废并不反抗,他想用自己的血肉身体来换取金钱,以期将来让儿子幸福。李江道没有动手把他弄残废,他却自己动了手。后来他自杀了。原因电影没有讲,可能是因为他的残废,家庭破碎了。于是,这个母亲,他想要认从前的儿子,却不想,这个从前的儿子间接促成了她现在的儿子的死亡。
  这仍是一个期待救赎的故事。电影的前部分,是这个母亲的救赎。而到了最后,则是这个儿子李江道的救赎。这个母亲成功地让李江道认了自己这个妈妈,而且李江道说,你再离开我我想我会没有勇气活下的。我想起电影里的片段,他们一起到餐厅吃饭,他喂她一口,她喂他一口;他们到街头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戴上粗框玩具大眼镜,他还像小孩子一样在头上戴气球当桂冠;晚上他懵懵懂懂走到她床上,偎在她怀里睡觉,她一个激灵起来,打他一巴掌叫他到自己房间睡……一个从来没有品尝过母爱滋味的人重新得到了母爱,那是一种再也不愿割舍的眷恋。终于后来,这个母亲利用这个儿子的这种依恋,从废弃的楼层跳下来,以自己的死亡,来让这个儿子心痛和绝望,从而为自己的那个儿子“报仇”。电影的最后,这个儿子也踏上了救赎之路。他以前到过一个机器零件加工作坊要债,那是一对夫妻经营的。贷款到期无钱还,女人要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个星期的宽限时间,李江道无动于衷,还是把男人弄残疾了。后来他到这对夫妻住的地方找母亲,那个女人咬牙切齿说:“恨不能绑在石磨上磨死你!”——电影的最后,这个儿子李江道就来到这对夫妻家门外,男人已经残废,女人无法再跟他过,要开运货车离他而。李江道用铁链把自己绑在车底下,随着运货车的行驶而葬身车底下。结尾的镜头就对着运货车,车行驶过的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宽的血迹。
  这个结尾让我想到《春夏秋冬又一春》的结尾,金基德把粗绳的一头系在自己赤裸的腰上,另一头拴着磨盘,他拉着磨盘走过结冰的河流,爬过荒芜的山丘。好像苦行僧。那时候他的镜头对准山林和这山林里水中央的一方小庙,出走或是归来。外面的社会,只在归来人的狼狈上,可以想见那是怎样困苦遍地的世界。再后来,《撒玛利亚女孩》《空房间》《呼吸》《时间》,金基德始终没有正面描摹这个世界的样子,只有他那两三个人物的满满的伤和小小的乐。这一次的《圣殇》,我们得以在金基德的镜头里看到了芸芸众生相。不错,还是悲剧的人们。金基德说,他最害怕的是人。这是生长在他身上的悲观,成就了他的艺术,同时也灭绝他拥有俗世幸福的可能。他在《圣殇》里叩问:“金钱是什么?”或许,这就是这部电影所要探讨的问题,或许金钱,也就是这部电影里这么多悲剧的根源所在。好像俄罗斯套娃,好像多米诺骨牌,好像冤冤相报无终了。
  看《圣殇》的时候,我痛恨着这个儿子李江道,电影结束我还是泪流满面。第二天清晨我走在路边道上,左侧车辆川流不止。阳光又从东边越过高楼大厦照射过来,我突然又想到这个儿子李江道,走着走着,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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