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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不要求全责备,其实也能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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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家少东家在影片最开始,死前捂住自己的心口,对着长工瞎鹿喊:瞎鹿,扎着心了。
    鲜血汩汩流出来,他死了。
    这句话,给我很深的印象。冯小刚用多元化的叙事结构,在铺陈这部电影时,一开头就坦白了——它是会扎着心的。
    
    在蒋中正充满民族大义的堂皇话语后,电影拉开了帷幕。
    而以富裕的范家和长工瞎鹿两家为中心,从避难到逃荒,再到整个家族的瓦解,是贯穿这部电影的主线。电影用字幕标出逃荒天数,来确定这场无止境的绝望。
    《1942》本身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历史灾难的叙述中召唤记忆。
    
    1942年。在许许多多70年代以后的人们记忆里,并没有标志性的事件发生,现在还有多少人知道历史上有这样的时期?
    也许有人还记得,1942年甘地绝食,丘吉尔感冒,日军侵华,就如同电影刚开始赘叙一样。但同时那一年,河南遭遇天灾,历经严冬,赤地千里,尸殍遍野。
    我们所学习和看到的历史书描写的“大历史”也是一笔带过,而刘震云通过一位有亲生逃荒体验的人的“记忆”,在20年前写了《温故1942》。十多年后,冯小刚,把这种历史淡化和真实记忆,对比强烈的展示在屏幕上。
    当我独自坐在电影院,感受生命的无助,体验到生命在极端时候表现的残忍和脆弱。
    我只觉得真实的生命很难被描绘,但渴望倾吐。
    
    两个对比强烈的家庭,在大逃荒中,失了阶级,没有权威,在无穷无尽的绝望里,渴望一丝生机。
    “饥饿”——是这部电影展示的人性最无法自救的绝望。这种绝望,吞噬一切,动摇人类最基本的伦理观和价值观。
    其实,我想,冯小刚这部电影真正的主角,是饥饿。
    哲学家阿甘本曾形容人的生命原就是赤裸的,这种赤裸,放到《1942》中体会,即,当人失家园,被政府置弃,同时需要承受暴力和灾难时,人变为一种无法名状的生命,只是一种生物,唯一能做的,就是维系生命。
    
    这个时候,连宗教都是无能为力的。传教士小安,在影片中,留下眼泪。
    他说,我是个逃兵。
    他说,上帝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他看不到这一切?
    这种无奈的叹息,冯小刚在叙述到此时候,掐断了宗教这条线。
    让人在无穷无尽的绝望里,默然叹息。这是一幅以死亡为中心的绝望图景。
    即便是信念,他也有失忠诚的时刻。
    
    
    2.
    老东家一直告诉自己的女儿:我们不是逃荒的,我们是避难的,这里要打仗了。
    星星抱着自己的小黑猫,包里揣着书,满脸烦躁的坐回马车。就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车上还是粮草充裕,银元满当的。
    当长工瞎鹿为了卖掉女儿换小米救自己母亲时,妇人花枝拿着铁锹要拼命,她喊:如果你要卖了她,我现在就把她给拍死。
    这两家人,在这个时候,还是怀着期望的。
    
    当日军狂轰乱炸,当政府军队兜抢灾民粮食,当野狗啃食尸体,当耶稣都无法跟随,这些被遗忘的三千万民众,开始逐渐明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走,走到活。
    赤裸生命的绝望,开始展现。
    
    在民族存亡危机中,在整个国家都陷入窘境时,这一群人,被忽略了。
    20世纪的中国,有着巨大的悲凉,这一面剪影,被压置在政府腐败、官员腐败、民众混乱的背景里,这群逃荒的先辈们,他们的生命整个的陷入一种赤裸的原状。
    那种原生态的绝望,展现出中国曾经历的尖锐铭心的痛苦。
    
    3.
    是这样不容被忽视的。
    
    如果说,他们是一群注定要被牺牲和献祭的群众,那么,那种没有归宿的绝望在厨子身上表现得更为淋漓。
    范伟由政府厨子到流动法庭,他告诉自己的两个小跟班。他说,熬过这场灾害,我们就都是当官的了。他这种乐观的心态,完全丧失在他被国人的军队抢车辆和包袱时。
    最后他沦陷为日军的厨子。
    所以在栓柱被抓,日本人用刀插着馒头放到他嘴边逼迫他吃下时候,他对栓柱说,吃吧,能活,能活!
    栓柱被一刀刺喉,鲜血如柱。厨子回到日本人的灶台边上,吃下刀口上的生鱼。
    满眼明亮而绝望的眼泪,他说了一个字:辣。
    
    我不知道他活下来以后,对那一段冗沉的生命绝望会有怎样的记忆。
    是绝望的辛辣吧。
    
    花枝代表着农民体系里,最普通的一名妇人。
    她的一生,在自己丈夫死后,她剩下的一切,就是让自己的儿女活下。
    在洛阳城下,她问栓柱,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嫁给你吗?
    栓柱说,老东家说了,过日子。
    她摇摇头说,我嫁给你,你就可以卖我了,可以换来粮食。
    临走以前,花枝对栓柱说,卖了我,死都别卖娃了。你来,我的棉裤囫囵一些,咱俩换一下吧。
    
    花枝熬过了那一段逃荒的路程,却还是熬不过被政府遗弃的绝望。
    就如同那么多的农民群众,被迫为了活下,只能带着绝望四处流亡。
    
    星星,代表着有一些知识的读书人。
    当她的宠物小黑呲的一刀被杀来煮汤,她面无表情的对自己的父亲说:我也要喝汤。
    然后她蹲在火堆边,一页一页的撕掉了自己包里的书。
    最后,星星用自己换了五斤小米。
    当她端着洗脚水,在富人面前弯了三次腰,她含着眼泪对主人解释。
    她说,我吃太多了,蹲不下。
    
    星星也熬过了那段绝望的逃亡。
    可她再没有任何可以爱和信任的亲人,她的眼泪流下来,砸下的那片土地,她到最后都不会热爱。
    
    蒋委员长,即便假装不相信白修德递上的血淋淋的照片,假装这个包袱是可以得到妥善安置的,但即便是他发出救灾的粮食,但河南的沦陷已经成为定居。
    这不是蒋介石个人的悲哀,而是整个国民政府的自己的绝望,到最后蒋介石卸甲归田,退到台湾。我想,大概他太了解了,他放弃的不是中国,而是他的信仰。
    
    在这里,冯小刚对国民党军队的刻画和描写没有贬低和辱没的着落,比较客观的拉出了这条电影里的副线——重庆国民政府内忧外患。
    《1942》用最强烈,也最质朴的方式将各种伤悼表现的让人难以言说。
    所有细致的刻画,主线和副线之间的合理穿插,即便是没有残酷的战争发生,即便是已经时过境迁,但这独特的视觉,让我们看到1942年的天灾。
    
    苦难本身,原本就是开不了口的痛。
    
    4.
    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结尾时,出现了救赎。
    死掉了孙子的老东家,也灭绝连自己最后一丝活下的勇气,他沿着漫漫荒芜的来路往回走。
    他说他知道是死路,但是他想死的离家近一些。
    
    转过山坡,他碰见了一个同样跟他一样再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小女孩爬在地上哭,她饿死的娘是她最后唯一的亲人。
    老东家在哭声中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对小女孩说:妮儿,别哭了,再哭身子都凉了。
    她抽泣着说:我的亲人都死了,剩下的人我都不认识。
    
    老东家满脸哀恸,战战巍巍,他挪到她的身边,含着眼泪说:妮儿,叫我一声爷,咱就算认识了。
    稚嫩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肤色原本的摸样,那张小脸上有原本不该出现的风霜。
    她喊:爷。
    她的眼泪齐刷刷的滚出来。
    在冰天雪地赤地万里的那条逃荒路上,那个小姑娘仰起脸,展示了电影里,唯一的一丝希望。
    
    
    也许生命中,真的有很多绝望的时刻。
    我们谁不是在一边埋葬一边希望呢?
    一段血缘关系的终止,一个民族的存亡灾难,传统的一切纽带被打断,在那样的时候,我们面对赤裸生命,除了残酷的接受,也许更应该用最后的热血,祭奠整个中华民族的苍凉历史。
    
    5.
    “逃荒的队伍,前面看不到头,后面看不到尾。”刘震云的这句话吓坏了制片方。
    在那条历史的漫漫逃荒路上,每天都在死人,在面对死亡已经趋近麻木的时刻,冯导处理的很克制,也很举重若轻。这是本片非常优异支点。
    因为死亡无时不笼罩,1942带来的,更多的是让你我可以切身感受到的赤裸生命的原状。饥饿,饥饿带给我们的折磨,从弱到强,摧残不是人的本身,而是人性。
    奥斯卡的影帝打酱油的参加,罗宾斯许是表达着宗教的神圣。而布罗迪表现人性的良知。
    这两种,都是可以超越国籍和种族的爱和希望。
    回过头看体会影片中的那句“死了好,死了不受罪”的台词,竟有道不尽的艰难。
    
    我个人觉得,整部电影在多元化的叙事中,故事的完整性可以得到80分以上。在影片的剪辑和节奏的把握上有一些对历史题材的掌控不足,主线场景切换有时会有一点生硬。
    但瑕不掩瑜,优秀的演员和好的导演,自然带来一部饱满的作品。
    在中国电影艺术上,既考虑到民族性,又能够成熟的表达主题,《1942》是冯小刚电影的另一个高潮。
    
    中华民族历史上有许多灾难的时刻,追溯历史,从电影《南京南京》到《金陵十三钗》等,都是表现中国从旧时到现在的蜕变过程。
    但真实的历史,是到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华民族依然面临过生死存亡,人相食的时刻。
    电影《1942》,带给我们的体会,是在当下的新世纪,中国和世界已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的现实中,共同伤悼民族同胞们曾经苦难和绝望,伤悼中国人变成“赤裸生命”的绝望的时刻。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最后说一句。
    电影《1942》是朴质的,但是具有震撼力的好电影。谢谢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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