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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们,我乘白鹤了》死亡是最极致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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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文字是非常有质感的,哪怕用最简单的词语,但都能组织出最顺滑的句子,哪怕用最简单的句子,都能描绘出最贴近心灵的意象与深意。这大概是我在看苏童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了》的感受。
  
  “又是黄昏,天边的云朵像一堆未被燃尽的柴堆,他所熟悉的原野、孤树、池塘和房屋又发出一种低沉的叹息声,这种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儿女们有耳朵,但他们是听不见这种声音的,他们不相信天黑前的家园会发出叹息。”
  
  这样的文字多美,意象禅意,味道清淡但悠长。所以我真是好奇,这样的文字要怎样改编成电影,文字与影像是如此不同的两个容器。
  
  就是怀着这样的怀疑态度,我看了同名电影。嗯,虽然节奏很慢,情节很慢,但是电影并不叫人失望,如果它的配乐做的更好一点,我觉得会更好。无论是文章还是电影,有细节有情绪的才叫好看,电影的最后有一行字说演员都是导演的家人或者邻居,原生态的演员加之导演自身成长的背景,一切的得心应手显示在电影中的气质就一种很顺滑、充盈的感觉。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老人在棺材上画仙鹤,象征死亡的棺材却是鲜红色的,白色的仙鹤悠然在其中,“驾鹤西”是中国道教对死亡最诗意的想象。而在电影中的人,对死亡也是极原生态的,这种原始甚至带着某种不人道的残忍。在广场打牌的伙伴某日就不来了,因为死了,偷偷地土葬在玉米地旁,那副红色的棺材就是装他的。儿女每日都叫他,爹吃饭吧,爹睡觉吧,爹不要抽烟了……但这毫不妨碍他们忽略他内心害怕的声音,因为害怕火葬,怕死后会被拉烧了只剩下一股白烟,老人对自家厨房的炊烟都心生恐惧,他爬上梯子拿东西塞住烟囱,儿女说:爹老了,爹老得都糊涂了。孙子跟小伙伴们最爱玩的游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看谁憋气的时间最长,小孙子每次都是胜利者。这为后来孙子埋掉爷爷埋下伏笔。
  
  老人每日都荷塘边等仙鹤的踪迹,孙子和孙女每天都骑着竹马来。隔代之间的隔膜似乎比父亲与儿女的隔膜更小,祖孙的对话才最涉及内心。
  
  “我让他们……长成……人……他们……要……把我变成……烟。”
  
  男孩说:你记得三叔家的那头羊吗?那头羊不是走丢的,是被我活埋的!
  爷爷说:埋羊和埋人不是一回事,羊是牲畜,可爷爷是一个人,爷爷还是一个活人呀。
  男孩:人也一样嘛,把坑挖大一点不就行了吗?
  
  男孩的天真透露出的残忍,就像看着一个人大口大口美味地吃着生肉的感觉。
  
  男孩说:你什么都不懂,爷爷害怕火葬,他不想被火烧成一股烟,他想把自己埋起来,埋人一定要先挖一个坑!
  
  于是男孩一铲一铲地挖起坑来。有时候死本身未必是最难以忍受的,死得痛痛快快说不定是某种福祉,但慢慢地死绝对是最大的折磨。坑挖好了以后,老人走到了坑里,男孩就开始一铲一铲往里面铲土。泥土覆盖过老人的膝盖,再埋到老人的脖子,“爷爷,你是不是怕啊?你怕的话我们就回家吃饭吧。”在男孩的眼里,这跟他与小伙伴们把头埋在沙里闭气的游戏差不多。玩完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泥土终于把爷爷全部覆盖了。他说,爷爷,再填你会透不过气的,他听见了祖父在下面的回答,祖父说,别停,再来一铲土,告诉他们,我乘白鹤了。
  
  电影的最后,男孩与女孩骑着竹马,在夕阳中归家了。
  
  很自然也会幻想到,男孩长大了,想起自己活埋了爷爷,心里会是什么感受?不过,导演强调故事只是个寓言,结局也是寓言式的。爷爷在土里,还能听到泥土的叹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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