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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等待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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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承诺就是我的忏悔。人都会做错事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弥补过失。如此说来,我是幸运的。
   我的忘却就是我的怀念 。一个人即便永不还乡 ,也逃不出自己的初恋 ,如此说来,哑巴是幸运的。
   我的忧虑就是我的安慰 。哑巴给予暖的,我并不具备。 如此说来,暖是幸运的。
   ——霍建起 《暖》
  
  
   “暖,我还是原来的井河”。
  
   井河说出此话时,内心应是凄惶不安的。十年,他早已不再如当初痴恋着暖,声称的“不变”只是对暖的不幸心生怜悯与歉疚罢了。近乡情更怯,谈情意更寒。 山峦、泥路、芦苇、烟霭......十年光影,水乡不曾变了模样。只是物是人非,心中爱恋的女子早已嫁给哑巴为妻,操劳于生计,一瘸一拐地承受着乡下女人所有的悲苦命运,不复当年绰约。
  
   井河再见到暖时是诧异的,是疑惑的。在同一条河上,十年前,暖说想要一双皮鞋,想考省剧团,想到县城,美丽得就像秋千上荡起的风与光;而十年后,暖已全然是村妇模样,衣着褴褛,背着高高的瓜秧,蹒跚地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半点言语。他扭头赶上,拦着暖说:“暖,是我,我是井河”,得到的却是暖冷冷的回答:“我还不知道你是井河?”一时间,井河不知所措。就在冷调与暖调镜头的交错中,在现实与回忆的往来中,一段沉默年代的悲凉铺陈开来。
  
   暖、井河、小武生、哑巴,串联起一个从梦幻到破灭的故事。遇到一个人,你对现实生活的全部感受就突然改变了,感受像空气一样包裹着你,这时候,他就是要你的命,你也不会逃避。旁白为暖的爱情悲剧划上了注脚。水乡那个朴实美丽的暖,爱上了剧团的小武生,双双画娥眉,花面交相映,好一对璧人。奈何小武生总是要走的,轻轻一个吻,轻轻一句“等我回来”,便让暖苦等了两年,却也未见良人归来。
  
   井河说:“暖让我明白了爱是什么,我和她一起失恋,一起痛苦”。暖和井河终于在一起了。吱吱呀呀来回摇摆的秋千上,暖伏在井河的肩上,对他说“他要是不来,我就嫁给你”。那是井河第一次接触到暖的身体,也是唯一的一次。秋千帮了他的忙,它成全了他的勇敢,掩盖了他的惊慌,夸大了他的力量。而也是这一次,晃晃悠悠的的秋千断了线,暖的腿就此瘸了,命运也就此转向悲凉。
  
   暖又开始了等待,不再是小武生,而是井河。可是井河也食言了。他说等有钱了给暖买新皮鞋,他说等念完大学就回来娶暖,他说了很多,终究没有践行。三两封信件像淼淼微波,再也牵连不上暖对他的思念。后来井河果真寄了皮鞋过来,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暖要的不是一双鞋,也不是一句承诺,而是井河的“娶”。井河终究没有明白爱是什么。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井河也不明白暖为什么会嫁给哑巴。哑巴笨拙,呆滞,古怪,在井河眼中,只是恶作剧的对象而已。可事实上,井河是最没有资格质疑哑巴的。十年,有情有义之人最后成了负心郎,只有哑巴不离不弃,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弯下腰背,背起步履蹒跚的暖。哑巴不曾言语,也不曾许下任何承诺,他的内心简单,他的爱情野蛮,可只有他从始至终都守着暖,给了暖一个家。看到从北京回来的井河,他甚至愿将妻儿托付此人。哑巴的爱,其实是无私的。
  
   井河是自私的。他不费周折地白白消耗了暖的青春。他只记得十年前的水乡,黑瓦白墙,映着彤红的余晖,伴着秋千上的笑声,幸福似乎触手可及。可他不知道,十年后,黑瓦长满青苔,白墙脱落斑驳,淅淅沥沥的雨水浸染着逼仄胡同里的石板路,曲径虽通幽,却走不出少女暖儿等待的绝望。
  
   他的忘却就是他的怀念。除了怀念,再也无可奈何。正如张爱玲在《半生缘》里写到:我们再也回不了。
   是的,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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