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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美元宝贝》生活的漩涡中挣扎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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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时受伤是一件很令人烦躁的事,但受伤得恰巧也可以是一件能令人沉下心来的事。昨天的篮球课上,我因横冲直撞导致半年前拉伤的韧带再度受损,因而接下来高考放假的三天,我又只得打着绷带窝在家里了。夏日里呆在空调房里把腿翘过心脏是一件不太惬意的事,于是乎便打开了电脑和音响,将我上次看了一半的《百万美元宝贝》从头完整地体会一遍。电影不算很长,两个小时,我谨遵医嘱将脚抬在心脏以上两个小时,并不是因为真的害怕自己的腿会充血,而是因为我的心随着电影情感克制却又激荡的流露一次次受之震颤。
   这是伊斯特伍德千禧年之后在77届奥斯卡上二度问鼎最佳导演的电影,在网上也被众多豆友标记以“励志”的标签,想到老牛仔后来的《老爷车》,我以为这会是一部塑造他人精神与灵魂的主旋律励志电影,毕竟有《国王的演讲》为例,这样单纯而向上的正能量影片对众奥斯卡评委格外有吸引力。但是不曾想的是,伊斯特伍德却依旧延续了《不可饶恕》中的冷峻而现实的风格,影片以女主角麦琪含笑而死作为结局,同时饱含弗兰克痛失亲情的孤寂,又加上了傻子拳手的重新振作。我想,与其说伊斯特伍德在煽情,不如说他是一个矛盾的人,这种矛盾是一个作为电影界“平民艺术家”的他对于梦想演奏的一曲挽歌式奏鸣曲,当然,不乏希望和信念的永存。伊斯特伍德把梦想拍成了一颗陨星,划破命运的天际。
   整部电影可以说就是用梦想的破碎和升华重复交集在了一起的。
   年逾古稀的弗兰克,是拳击界最好的教练,最好的护理师,培养了一个又一个优秀的拳手,却忘了自己的孩子。而结局,他们和孩子全部离他而,因为弗兰克说:“参加冠军赛,跟打赢了把腰带捧回家完全是两码事。”他渴望成为冠军的教练,又害怕机会流逝。他有一个梦想,不再害怕,引领一个真正的冠军,找回冰封已久的亲情。
   三十出头的麦琪,一心热爱拳击运动,尽管自己在成长路上为刻薄的家人无所在意,尽管自己只是一个餐厅的服务员,每天与盘子打交道。但麦琪不要怜悯,不要施舍,她只要弗兰克做她的教练,教她成为最优秀的拳手。因为她有一个梦想,她要站在擂台上赢得自己的尊严,她要让家乡潦倒却油滑的亲人过上富裕一些的生活
   弗兰克的老朋友斯克雷普,曾是冠军级的拳手,却在人生第109场比赛中被对手痛击,失了一只眼睛,即使只能在拳击馆里拖地兼职,斯克雷普依旧不后悔自己曾经的争斗,并希望麦琪能有自己的机会。他有一个梦想,打出自己的第110场比赛,再做一次让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
   当三个人聚在一起时,用拳击作为媒介的梦想拳击赛就开始了。影片的前半段真的可以说的上是铁骨铮然的励志电影,梦想一次次在全身心的奋斗中奉送追逐的勇者以回报,看到麦琪在拳击馆中奋力甩动跳绳,朝着沙袋挥拳,这一种俗却亘古动人的拍摄方法再一次让我的心充血。当又看到麦琪的连胜和受伤时与弗兰克轻松而充满亲情的对话时,我又有种感动的快乐。可以说,这上半段就是一场旗开得胜的拳击,因为追梦者的勇气,只有我努力了,我才不会想到自己已老,只有我敢于拥有并尝试了自己的机会,我才能获得与梦想搏击的入场券。由这励志的梦想高歌想到昨天的我在自称“负伤”回家后,又再自称疼痛而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我从来不曾想过,若我与梦想的拳击早已打响,面对每一步运动都是逆向而行的拳法,我岂不是早已顺着梦想的重击倒在了地上?不过好在梦想还在历练,正同我一起。但这决不是我可以松懈的理由,因为,我的人生充满了麦琪渴望的幸福,平坦的大道上,我更要奋起奔跑。
   仅由短短的八十分钟电影,却已经能拼凑出这样多的杂感,这场电影是不是已经到头了?我想,若是以一个新锐导演来拍,做到这一步或许就足够了,正如《勇士》一样,让观者尝到了曾经生活的痛和因勇气而反击的快感就已经成功了。但伊斯特伍德毕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若是真的作为这样一部纯粹的励志电影,它又免不了再次成为一众煽情的商业电影,并带着无法剔除的浪漫主义气息。伊斯特伍德的冷峻终于出现了,影片的下半段,犹如顺水游向港口时遭遇的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瞬间将一切奋斗卷入水底。
   在剧情彻底地急转直下之前,电影中已埋藏了一丝现实的悲凉。那便是麦琪攒够了拳击的钱为母亲购置房产的那一段戏。那是一间别墅,在住篷车的妈妈看来那是旧屋。各种刁难和尖酸的话语,让这个一直对亲情抱着美好期盼的姑娘尝到了现实和底层的滋味,在末期的故事中,这位母亲甚至带着麦琪的兄妹来骗取麦琪的钱财。这就是现实,带着一丝自私与利益腐臭的现实,有如拳击赛事那些幕后的黑手。弗兰克一直在她身后露出的忧伤的眼神,也无时无刻不在说:“这就是现实,一个时刻需要谈论利益分成的社会”暗藏着不祥的预兆却让此时的麦琪与弗兰克建立起了父女般的感情,因为他们知道,彼此是唯一了,这是追梦者间默契而血浓于水的亲情。
   可接下来我们却就都被卷进了漩涡,那样措手不及,唾骂对手的卑鄙,但麦琪已经永远无法再站起来,弗兰克每天陪着她读书,她却更一天比一天虚弱,失了双腿,失了生命的尊严。众多不太喜欢这部电影的影迷皆是因为这一段太过现实甚至太过残忍的沉沦。偏要把一个早已树立起来的令人振奋的励志偶像摧毁为废人,这是刻意,这是歹毒。我想,这便是仁者见仁的吧,现实令人畏惧的地方正是你一直走在平路上,即是有崎岖,也不见太高耸的山峰或太险恶的悬崖,但它们确实就在路上,而且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见。山峰可以远见,山峰可以攀登,而悬崖却是陷阱,一步踩空了,就摔入了万劫不复。这大概也就是影片如此设置角色命运的原因吧,麦琪不如对手年轻,不如对手狠毒,忘记了时刻保护自己,因而摔入了深渊。麦琪的这段经历与片中的斯克雷普年轻时的经历极为相似,只是她的命运出的拳更致命,把她彻底地击倒了。斯克雷普在逆境中活到了古稀,而麦琪却要从青年虚弱到死。这样的设置更给人以一种刺骨的痛,却也更是影片反其道魅力的体现。
   之所以说反其道,则要说的便是弗兰克一辈子与斯克雷普争执不休的问题:人到底是该为了别人都看不见的梦想,堵上自己珍贵的一切,还是要退一步再退一步,等待自己打出一记好拳的时刻。斯克雷普的一句话说得明白:当你退得太多,你就已经退出了比赛。确实,与梦想的拳击是一场需要步步为营的战役,每一步要小心,要懂得舍得,为了优秀而历练,才能爆发出力量。可难道真的要用一生来准备吗?怕,就会沉下心练,但沉得太深,就已经忘了什么是敢。就像斯克雷普说的:我得到了我的机会,并为之拼搏过。梦想这个对手虽然强大,但也只有挥出充满勇气的一拳才有机会把它击倒。也许命运是梦想的教练,它教会了梦想太多击垮你的方式,有时你躲过了,偏偏那一次,中击倒下,被夺走了尊严,夺走了成就,这场拳赛连数秒的教练都没有,就这样任凭身体对你说:我垮了。失败的事业告诉我们的是:命运就是一个漩涡,把你所有关于梦想的尊严打成碎片在你的脑中旋转激荡。而万幸之中的是,梦想留下了奋斗的印记,那是勇敢者宁愿化作陨星划破命运脸颊的反抗,那是追梦者仅存却弥足珍贵的尊严。也正是这种尊严,这种现实,使得麦琪选择了轻生,这不是懦弱!虽然我们看过了《触不可及》和《潜水钟与蝴蝶》这样的梦幻式的瘫痪者重拾信心的故事,但麦琪的选择绝不比这些坚定活下的人卑微。这就是陨星的选择,孑然一身,赢得过自己斗争的机会,失了一切,但还有一个爱着自己的人愿意为自己结束噩梦。这样的选择,何尝不是再一次对开玩笑的命运的一次反抗呢?经历过天堂与地狱的猛士,敢于面对失生命的痛苦。所以,这是一个残酷的结局,这也是一次抗争精神的升华,当那句爱尔兰盖尔语“莫库什勒”从弗兰克的口中变为“我的至爱,我的骨肉”之时。之前心中那份对不公平梦想袭击的纠结释然了,又恰有最后一分钟时那个热爱拳击的疯子回到拳击馆后说得那句话:“你说得对,斯克雷普先生,每个人都会输一场比赛的。”我会输一场比赛,但不是现在,我会尽力向梦想出拳,为了得到战胜梦想的尊严。
   除了从彻底的现实与生活中找出冷冰冰的宿命和情感上的救赎,伊斯特伍德还是一个有教堂情结的男人,与神父关系的微妙和矛盾在《老爷车》中出现过,在这部电影中又再次出现了。没有宗教信仰的我可能不大了解宗教于西方人到底有何重要性,但从大量的电影中可以见出,上帝是西方人心灵最后的指引。在此片中,当麦琪恳求弗兰克让她死时,弗兰克便再次到了他不信仰的教堂中询问神父。这是一次无奈的问话,弗兰克想知道的是一个上帝都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我杀了她,是剥夺了她生存的权力,还是将她从失希望尊严的深渊中解脱出来?神父的回答很坚定:杀戮是罪恶,把她交给上帝。这是一句虚无,也是伊斯特伍德道破圣经式乌托邦社会的有力反讽。伊斯特伍德电影的风格在这里彻底地体现,克制了两个小时的情感最终不自觉地流露。
   但这样一个永远令我们感到陌生和恐惧的社会,却依然在某处藏好了希望的宝藏,每个人都不会有轻松而简单的追梦搏击,而选择作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是一个充满勇气的选择,再拥有训练与能力,那么这场比赛会是精彩纷呈的。拳击场上的铜铃在震颤,那是逆向的步伐在挺进,拳击赛即将打响,命运与梦想在人生擂台的绳角上等着我,我在向台上走,脚步依旧逆向而行。拳击中的每样东西都是逆向的,梦想与命运中的每样东西都是值得奋斗的。我会赢,谁又知道?自己为自己数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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