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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媛》好姑娘,我得夸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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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灰色的,全世界只剩淅沥声的雨天。一排灰色的废房子的背景下,镜头掠过随意丢在地上、被吹得骨架分离的黄色雨伞,掠过被雨水淋软的几块砖头和湿润泥泞的地面,掠过破屋子里散落一地的书包、鞋子、手机和衣物,定格在了半个悬在床边、血迹斑驳的小女孩的身体上。她喘着气,颤抖着,像是在压抑而痛苦地哭着。她缓缓将手伸向了地上的手机……像是伸向一种单薄的安慰,伸向自己灰蒙蒙的未来。
  这是获得第34届韩国电影青龙奖最佳影片的电影——《素媛》中的一幕。
  
  《素媛》讲述的是一个未成年少女被性侵后,怎样走出心灵的阴影,和家人一起面对未来、重新生活的故事。这样官方的介绍,对看过影片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简陋了。与其说这是一部生活励志片,不如说这是一部反映现实、剖析人性的片子。
  为了回忆细节我第二次点开这部电影,却根本不敢细看。或者说,只需要一遍而已,那些细节已经牢牢刻在脑海里,也锁在心底最深处,不忍多想。
  不管是最灰暗的那个雨天,忙着处理工厂事务的爸爸,妈妈让走大马路的嘱咐,先行一步的好朋友,醉醺醺的大叔,同打一把伞的请求,救护车,新闻报道,病房……还是哥们儿的支持,朋友间的小别扭,一次又一次审讯,被排斥的父亲,跳舞的可可梦,往黑纸上贴蝴蝶的心理治疗……都从未忘记过。
  
  导演很有想法,他将一个压抑的、残忍的主题涂上暖色调,有那么几个瞬间你甚至觉得笑容能像花儿一样灿烂绽放,未来还充满希望。然而那些伤口尚未愈合,痛苦依旧等待宽慰,在漂亮花瓣的围绕中你仿佛又看到仍溃烂的花蕊。
  不得不说拍片需要的才气和构思真的很重要,这部片子采取韩国电影很少用的直叙的时间顺序,不需要插叙和倒叙,在远景和特色交叉的镜头感里,深刻地让人震撼与思考。叙事编排和节奏的把握都特别出色,情感的收放更是不用多说。励志,同时现实而理智。结局充满开始新生活的既视感,又让人觉得压抑难忍。
  任何对立意思的词好像都能组合起来形容这部片子——含泪的微笑、大雨中的晴天、病重的痊愈、荆棘遍布的希望……什么都好。
  
  在评论里我曾看到有人问:“究竟是什么拯救了素媛?”
  是什么呢?
  在性侵发生之后,我们首先寄望于法律。作为一种惩罚手段,法律本应有着相对的公平,能带给受害者一定的宽慰和治愈,但是片子偏偏颠覆了这一点。审判席上,犯人坚称自己酒精过敏,对于醉酒后做的事情毫无印象,称自己是无辜的。多么荒唐,但竟无法驳回!父亲垂首坐在原告席,愤怒而痛苦,全身颤抖。在终审之前,在犯人“一旦我放出来,你女儿就会再次遭殃”的威胁之下,爸爸甚至打算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一切——同归于尽。在法庭宣告12年有期徒刑的那一刻,法律让我们失望透顶。
  后来我们寄望于心理咨询师。这无疑是一种专业的方法,也颇有成效。在耐心的疏导和引领下,素媛慢慢述说出那个雨天发生的一切,慢慢讲着自己的恐惧、担忧和被迫一夜之间长大的阴郁一面。但,仅仅说出来是不够的。她渴望回到学校和朋友们重聚,却明确表示:“那件事,我不会跟朋友们说的……不过他们应该会知道吧。”她渴望有时光机回到过,却发现这好像永远是自己的幻想,“太伤心了。以前奶奶总说‘哎哟要死了,哎哟要死了’,现在好像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这些话中我们也许能看到绝望正在减退,却不能看到希望的重建。这些都还不够,还不够。
  最后我们发现,真正拯救素媛的,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滥用成俗套的词——爱。爱永远是除了伤痛之外,最能催人泪下的东西。这部片子里,父爱像是静默燃烧的火焰,让过的伤痕都化如灰烬,不值一提。印象最深的两个场景,一个是父亲穿着可可梦的玩偶装学校找素媛的班主任讲话,把头露出来的一刹那,头发全被汗黏在一起,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还在增多,像是刚在烈日下奔跑了几千里,他向老师鞠躬,挂在脑后的玩偶的头便打下来,那样子滑稽极了,全场却哭得稀里哗啦。还有一个是素媛对着一直跟随她上学放学的可可梦说:“你……是爸爸吗?”在永远开怀笑着的玩偶的表情下,爸爸点了点头,像被抓住的做了错事的小孩子。素媛说:“我们回家吧。”她摘下可可梦的头,看着她亲爱的父亲,用袖子细细地、细细地给他擦汗,带着灿烂的笑容,结束这一场漫长的救赎。
  
  我并不能说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我可以确认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先行者,是曙光,是开始。
  这和法律不同,法律是个很令人纠结的东西,尤其是和道德扯在一起。它让我在看完整部影片后在黑暗中静坐了很久,我不能很清晰地评判片中审判人员的对错,因为人性永远是法律条款中无法填补的漏洞。整部影片我还有个特别想提的地方,是当素媛向心理咨询师说起自己最伤心的事情时,她说:“那个大叔让我给他撑伞,我也想过直接走,但我觉得该给淋雨的大叔撑伞,所以就给他撑了。但是人们都说是我的错,谁也不夸我。”之后她还说了对未出生的“妹妹”的担忧,说:“等妹妹出生了,还想抱她呢,但又担心自己这样,忍不住抱她会弄脏了她……还担心,妹妹长得太好看,爸爸妈妈更偏爱妹妹怎么办。”这一段对我而言最为震撼,我们究竟该谴责什么呢?又该鼓励什么呢?这些都让我怀疑起社会,让我质疑自己这么多年的价值观,让我对人心充满了比对鬼神还强烈的恐惧感。
  但爱不会,健康的、非病态的爱让人不用思考,只是单纯地感动与享受,像享受阳光、空气和水。有时候现实让我们失望绝望,近乎崩溃,但庆幸的是爱与生命永垂不朽,我们还可以致谢父亲和可可梦——正如有一句影评所说:“家人和童话让我们活下。”
  
  在全片的最后,素媛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她走得很慢,马尾静静地垂在脑后,最后停在产房外,回头“嘘”了大家一声。全家人加上好朋友、心理咨询师,带着温柔欢欣的眼神,注视着隔了一层玻璃的婴儿,那是素媛刚出生的弟弟。不绝于口的夸赞、温馨的斗嘴,朋友问:“谁给起的名字?”爸爸说:“我给起的,叫素望。”大家都跟着逗叫:“素——望——”
  一瞬间想起影片的英文名——《Hope》。
  素媛笑着,那笑容明媚又单纯,安静又美好,带着一点当姐姐的慈爱和憧憬,能笑进人的心里。
  最后的镜头转到一个写了一句话的相框上,像一句结论,又像一句叹息:“最孤独的人最亲切,最难过的人笑得最灿烂,这是因为,他们不想接受别人的自信和共同点。”爸爸还在耳边爽朗地笑着,就像从未有人被伤害过。
  
  写到这里,有一个场景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放,是心理咨询师问素媛:“‘哎哟要死了,哎哟要死了’是什么意思?”
  素媛说:“人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这就是了。
  一世不过百年,选择活着就总要承受一定的痛苦,却也只有选择活着,才能感受到欢欣之事也一并存在。总念叨着死,却还是好好地活着;虽然路途遥远而艰难,也要活下。
  你比平常人承受了更多的苦痛,素媛,但你撑下了,相信快乐也会更多,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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