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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及娄烨电影风格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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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娄烨导演的作品是有偏爱的,记得年三月份第一次看他的作品《浮城谜事》,本是冲着郝蕾,结果却为这部电影的风格所倾倒。郝蕾在这部电影中好美啊,那种迷醉而激烈的风格很适合她。虽然是发生在城市里的故事,但分明有股山水画的味道。公路旁的山林被大雨冲刷,阴霾沉沉的天,阴霾沉沉的事,城乡结合部的小城,喧嚣混乱与洁净齐整并存,腐朽与新生并存,这些都令影片从始至终笼罩着一种张力。所有感情,如这座小城,混乱纠结,深陷到无可收拾,人渴望挣脱,过往在一点一点腐烂,如沼泽发出臭气,离开也好,继续留守也好,都往一个新生的方向争得头破血流。
  
   感情如此内敛而激烈。
  
   而娄烨的,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有这个特质。这是个感情激烈的导演,却惯用平静甚至迷醉的表象掩饰。摇晃的镜头,昏黄的光,霓虹灯的光,都给电影披上了一层迷醉的外衣,那种妖娆的美,病态的美。而腐烂味浓重的泥土,一致的城乡结合部的小城,令这种病态美更甚。即使《推拿》和《苏州河》有明确的城市名——南京和苏州,但选取的地点却是二线城市中老旧混乱的地段,并局限在这个地段内,犹如一个围城,没有伸展的空间,围城里的人渴望冲出。
  
   娄烨的感情激烈也表现在他的直接与无畏。《春风沉醉的晚上》开头就是一段赤裸纠缠在一起的人体,浓重的喘息,生猛狠辣的动作,包含着多少爱与恨,无奈与恐惧。同样在《浮城谜事》里,男主角与情妇争吵时也有一段异常粗暴的性爱,你甚至可以强烈感觉到情妇的痛,那种深切的痛,痛在心里,深不见底。
  
   娄烨要用“城乡结合部的小城”这个意向表达时代,和时代下的小人物。最城乡结合部的,恐怕就是《苏州河》了,废弃的古老运河上,飘满垃圾,来来往往的小船,运着小货,依岸而搭的临时屋,临时棚,炊烟袅袅,盒饭里粗陋的饭食,临河洗头梳发的女人,穿着如今看来过时已久的高领毛衣,红扑扑的脸蛋,廉价的化妆品,却使这些女人看起来妖娆妩媚。此番种种,无一不充满着这一气息——腐朽与新生。也注定了这些地方充满故事,不是平常事却是平常。世间爱恨情仇,阴差阳错从未停歇,不过轮回,尤其在这个新旧交替充满着不稳定的时代。这千百年来的苏州运河会把一切冲刷干净。而这个时代,暴露在阳光下,受尽万众瞩目的是那些新落成的新区,干净整洁的柏油马路,宽敞,一览无余,似没有藏污纳垢的地方,新区中的人也是西装革履,香水豪车,脸上永远带着健康阳光的笑容,似他们的灵魂从未有过疼痛。而在另一个地方,一个不起眼,停滞,渐渐被人遗忘的地方,则聚集着一群挣扎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压抑和疼痛,那个地方的事情也多半是不干净的,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慢慢的,就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推拿》,也是这样一部电影。一群盲人——电影里称之为“一种没有眼睛的动物”,聚集在南京的城乡结合部,甚至更窄,聚集在一个推拿院里。这块小小的地方已然成了他们的避世岛。在这个岛上,他们感到安全和温暖,痛苦和自卑似乎不再那样强烈。外界是正常人的世界,是“有眼睛的更高级的动物”的世界,影片中说,盲人对待正常人的态度,犹如正常人对待鬼神——敬而远之。而他们就被一群正常人——世界的主流,包围着。这样看,推拿院更像一座孤岛。
  
   令人难过的是,不可能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得不到永远得不到。每一个盲人,内心都深深渴望光明,那种渴望,已经深入心底,到底多深,已无所知。沙复明(秦昊 饰演)念叨“美是什么”;小马(黄轩 饰演)那令人可怜的性冲动;都红(梅婷 饰演)对别人对自己长相的赞美感到反感。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举动都反映着,底下那被深深压抑着的渴望,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压抑着,但是,这哪里压得住呢?只是一不小心跑出来后,又是一场伤痛罢了。
  
   但是日子毕竟是光明的,盲人生活的局限让他们的日子单纯,有阳光,有朋友,有宠物,有橘子,有茶喝,有舞跳,便是一片欢声笑语。而正常人,难道就会过得更好吗?
  
   正常人,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非常明显的,这部片中的小蛮,一个旧巷子里的坐台女郎。这里娄烨又塑造了一个廉价化妆品廉价衣物堆出来的,有着媚俗表面的女子。她也有自己的不可能——正常结婚生子。她要出卖肉体,应对顾客的纠缠和粗暴。不过一个底层的边缘人,甚至还不如推拿院的盲人日子单纯欢乐。影片最后给她安排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和小马私奔,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注意,这是一个个例,是以小马恢复部分光明为基础的。如果不是,小马有可能再也不会来找她,小蛮也会和其他千千万万的坐台女郎一样,继续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空虚寂寞,在破败混乱的旧巷子里渐渐腐朽,还要时常被抓进警局。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演员秦昊,他简直是娄烨导演的御用演员,而他的每一次出演,都让我难忘。他和郝蕾一样,身上都有股迷醉而激烈的气质,接近娄烨导演的电影风格。早在王小帅导演的《青红》里,他饰演的八十年代着喇叭裤,叼着烟小青年,便已夺人眼球,到娄烨导演的《春风沉醉的晚上》的男主角,他的不羁,放荡,内敛,激烈,迷醉,绝望,都高度的人戏合一。非常有才华和个性的男演员。希望他能长青。
  
   最后,用秦昊饰演的沙复明念叨的诗结尾——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
  
  
  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
  
  
  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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