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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爱丽丝》正常人类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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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将会是篇离题略远的影评。
  
  电影中,爱丽丝拿着记号笔战巍巍说完的那段演讲是我第一次泪崩的点。"Who can take us seriously when we are so far from who we once were? Our strange behavior and fumbled sentences change other’s perceptions of us and our perceptions of ourselves. We become ridiculous, incapable, comic, but this is not who we are, this is our disease. And like any disease, it has a cause, it has a progression, and it could have a cure. "
  
  当疾病降临到你身上时,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的尊严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人们觉得你的行为举止变得奇怪,无法再与你进行正常交流,正如张爱玲《花凋》中川嫦病重出门时,人们只会睁大了眼睛说“这女人瘦来!怕来!”,因为他们能接受“戏剧化的,虚假的悲哀”,却无法体会真有一身病痛的人;正如《爱》里那位爱看演出有品味有思想时时刻刻保持优雅的老太太,最终只能含糊不清地喊着痛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让身边最亲近的人无法直视??
  
  但那不是你本来的样子。不是你希望或者设想过自己会变成的样子。那只是疾病为你塑造出的第二个身体和形态,你可以抗争但力量有限。
  
  疾病为什麽是悲剧,因为它一次一次将原本美好的东西进行严重破坏。
  
  它不像失恋失意悲伤喜悦的心情可以感同身受,它只能切切实实发生在那个被疾病缠身的人身上。
  
  这时候除了配合医生丶想尽一切办法乐观起来,以及希冀能有身边人全力的理解和支持外,似乎已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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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亲人的疾病带来的变化给我带来的感触最为深刻。
  
  姥爷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对宠爱的人掏心掏肺,性格正直直接的老小孩。
  
  小时候的全家福中,姥爷站在亲手种的蔷薇前,眉目间还有年轻时的帅气。
  
  觉得毛主席是最棒的,现在的官员就知道贪污腐败。
  
  我爱吃葡萄干和西瓜,他就买来若干斤的葡萄干和西瓜,让我吃撑为止。
  
  和妈妈吵架斗气冲进姥爷房间躲起来,姥爷带我出门读平房区一家家贴着的对联,跟我在雪地里兴高采烈地走。
  
  看我笑嘻嘻唱歌跳舞就很高兴跳垮了床也无所谓。
  
  后来我渐渐长大,老人们从平房搬进了楼房,但姥爷几乎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他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或者出捡捡东西,拿着早市买来的衣服和食物给我们,我们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对着他笑。
  
  他做了白内障手术,但是不太成功,一只眼睛看不见。耳朵也渐渐听不见,只有姥姥大声跟他说些什么他才能勉强听清。
  
  后来,姥爷被检查出得了抑郁症,还好并不严重,他依然规律生活,见到我们逢年过节回时很兴奋,虽然因为听不清没法沟通,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那几句,有时嘴角翕动着,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他年轻时的大步流星变成了很小很小的步子,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记性也渐渐变得很糟糕,除了最亲近的人,再有亲戚走访都不太记得了。大姨已过世三年,我们瞒着他,他也从来也没提起,不知是不敢问,还是太久不见,已经忘记了。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固执得厉害不可理喻还脾气暴躁得厉害的老头。
  
  即使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他拿来要给我们的各种东西也已经完全不适合用,可作为亲人,还是可以给他买喜欢的食物,多对他笑,多关心他,为他呈上满满的饭菜送到小屋。
  
  可我还是记得姥爷在公园当园丁时,我穿着新衣跑找他,他看到我时开心的样子,以及牵着我的手逛公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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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姨离开了三年,淋巴癌,我一直没有写下悼文。因为一直找不到能让我一边写一边泣不成声的机会。
  
  大姨是我超过一半的快乐童年的象征,所以大姨世时,我觉得童年都随着她的离一起崩塌了。
  
  在童年的我眼中,大姨简直是叮当猫一样的存在啊。想要什么,妈妈不给的话,大姨一定会尽量买给我;我耍赖欺负哥哥时,大姨不偏向亲生的孩子竟然向着我;父母不陪我玩,不跟我交流时,大姨会问我的想法,会陪我玩哄我开心。大姨喜欢看体育比赛,看到有马拉松什么的也总会饶有兴趣地参加。虽然长得不漂亮,家庭条件未够好,我妈妈远嫁外省时她还要长年照顾二老替婆家干活,大姨却从未抱怨,而是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在脾气倔强的妈妈跟二老发脾气时,大姨总能巧妙化解调节气氛,总能设身处地考虑每一个人的感受。她简直就像……就像生命里的一束光。
  
  这样一个超级有活力、总是默默忍让、知足常乐、善良无可言喻的大姨,却得了恶性淋巴癌。然后是无穷尽的化疗、回家休养。查出恶性后的半年,我回老家见到戴着假发、手被扎得青紫的大姨,表面上装作没事般打哈哈,回到家里却偷偷哭了好几次。大姨并没有太消沉,这让我很欣慰,可我却看不到她像以前那样开心了。之后我看到相关的对癌症病人有益的食物、励志的书和电影都会告诉哥哥,只是当我带着可爱的特产回家过年的时候,才得知大姨已经世了。
  
  那年我的学生生涯结束了,那年春晚开始没有赵本山了,那年起我们再没贴过红色的装饰,而那也是我从小到大过的最难过的一个年。
  
  才撑了一年多的时间。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内大姨心情的挣扎、看不到她的变化、未曾料理过她的饮食起居,但特意辞职回家照顾的哥哥一定都看在眼里;我现在看到相关的跟疾病抗争的电影和书都会想跟她分享,但是再也用不到了。她或许以为这病情是瞒着我的,所以我也从未故意增加关心的频率,只是一直偷偷在和哥哥联系。我不知道是否该庆幸没看到那个阳光满溢的大姨在这一年间的脆弱,但我多后悔为什么听了父母不要回添麻烦的建议,最后有时间忙着自己不着调的生活却没有切实在她身边陪陪她。
  
  说什么都太迟。
  
  那年春节,我看着哥哥来过姥姥家后独自离开的身影,觉得特别特别心酸。每天晚上都哭得睡不好还怕被妈妈和姥姥听见。听到自行车铃铛响,就觉得是大姨来了,带着她的哆啦a梦口袋,还有她阳光一样的笑容。
  
  希望她至少在这一年间内没有太痛苦,没有失掉她的尊严。

  最后是简短的自己的故事。
  
  读研那年,突然莫名头晕全身无力。没错,就是永远都在晕船的感觉。
  
  各种检查各种西医中医,都不奏效。
  
  还睡不着,每天到了五点天渐亮才慢慢睡。
  
  写功课难以集中精力上课昏昏沉沉常吃不下东西。身处交通便利的国际金融中心,完全不敢独自乱跑,害怕哪天自己就独自晕哪儿了。辛辛苦苦申请了那么久,当时还考虑过要不要休学算了。
  
  过了一年,回家中医休养了两三个月,慢慢好转,又变回开朗的样子。
  
  可是想起当时的状态总是后怕,虽然每天看起来还是正常和人交流,可是自己太明白区别有多大。觉得突然没有了未来,觉得以前的努力突然全部付之一炬,在路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飞快走着或谈笑着觉得他们好幸福,觉得能健康地活着便已很好。

  最后想说,疾病给人带来的摧残,对自己和身边人的影响,都是大得不可估量的。请大家给所有因为疾病而变得不再是“正常状况下那个人“的病人多一点关爱,多一点耐心,哪怕只是一个微笑都好。

  《爱》里亲手用枕头将最爱的人的生命了结也为其驱走痛苦的方式实在令人太震撼。但我更喜欢这样的结局: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你明白了吗?
  -爱,是爱。
  
作者凌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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