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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塞塔》达登内兄弟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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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
  
  达登内兄弟用最简朴的手持镜头和以中近景为主的拍摄角度所展现的,都是些“不光彩”的人物,他们总是游走在道德边缘,甚至屡屡触犯法律底线。抢劫、卖婴、假结婚、雇佣非法移民——大背景折射的是各种社会问题,真正关注的却是个体命运:父爱缺失、误入歧途的少年,不知怎样承担父亲角色的街头混混,为了过上更好生活选择在罪恶面前沉默的移民女子,因为生计而背叛了唯一朋友的年轻女孩。
  再冷静的记录,也还是有煽情一刻:《孩子》的最后一个镜头,布鲁诺和索尼娅在监狱访客室抱头痛哭,不知是不是兄弟俩一时“心慈手软”。但其实仔细一想,叙述者对人物的同情,其实早就通过片段和细节流露了出来。成名兼代表作《罗塞塔》也是七部电影里我的最爱,觉得在人物描写和细节方面是更胜一筹的。在“工作”和“朋友”之间选择了前者的罗塞塔,倔强让人赞叹,境遇让人心酸。因为长期喝自来水,她数次因为腹痛蜷缩成一团,唯一的方法是用吹风机的暖风缓解疼痛,影片中一个平躺着吹肚子时的面部特写令人印象深刻。还有另一段打动观众的情节:罗塞塔追逐母亲,却被甩到河里,拼命挣脱淤泥,一边哭喊着走远的母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罗塞塔》这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似乎也为兄弟俩后来的几部影片提供了“借鉴”的元素。《孩子》中抢劫后为了躲避警察的布鲁诺走投无路之下,带着小伙伴跳进冰冷、肮脏的河水,《罗尔娜的沉默》的最后一幕,罗尔娜侧躺在林中小屋的长凳上,对腹中的“孩子”喃喃自语。(对应罗塞塔在Riquet家投宿那晚的一段睡前自语)《单车少年》中西里尔的倔强同罗塞塔如出一辙。《两天一夜》则是干脆回归了“为工作不惜一切”的主题,终于让人有了对兄弟俩审美疲劳的借口。(确实,《两天一夜》是让我有些失望的一部,个人认为故事过于平淡,而另一部不那么喜欢的是《罗尔娜的沉默》,影片后半段女主人公“悔罪”的心路历程,对我来说少了些说服力。)
  同样经历着身体上的疼痛的,还有《儿子》中患有慢性背痛的木工奥利维。这一点在他指导几个学徒扛木板爬上梯子的这场戏中得到了放大。不堪重负的新学徒弗朗西斯一屁股坐在了梯子下方的奥利维肩上,一阵疼痛和猝不及防的接触,让他在慌乱中把少年摔倒了地上。意外过后,呼吸还未平复的他恢复威严,要求地上的少年站起来,重新完成刚才的动作。这个还未从丧子之痛中恢复的中年男子,像一个严格的长辈那样指导、关照着他的学徒(就在爬梯子的这个情节之后,他找到了一个因为母亲阻拦而没上工的学徒,告诉他要为自己的生活独立做决定),即使是对杀害自己骨肉的少年,也依然延续着父亲的角色。
  
  父与子
  
  在《儿子》大量的中近景镜头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Olivier Gourmet用眼神展现出内心的挣扎、仇恨和仁慈。影片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是主人公的几次奔跑。在暗中观察弗朗西斯的两次,他都是狼狈地落荒而逃。与前妻尴尬的会面之后,他忽然一阵狂奔来到楼下,想要知道上天为何偏偏在这一天让他再次面对痛苦的回忆。还有一次是在工厂停车场,他从车里拿起热水瓶,焦急地跑安抚晕倒的前妻。
  不得不提的当然是片尾那场五分钟的追逐。从木材场到树林,从理性的劝诫,下意识的仇恨的宣泄,到沉默的放手,有人调侃说,兄弟俩简直可以拍动作片。几部电影,从小打小闹(布鲁诺和索尼娅孩子打架一般的恩爱方式),到无理取闹(第二次见面时罗塞塔给Riquet的一个“下马威”),到真刀真枪(西里尔为了出门拼命扭打、并用剪刀划伤萨曼莎),都证明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潜力”。如果说兄弟俩的人物字典里有“温顺”这个词的话,那他们的电影也就不会这么好看了。
  除了合作五次的比利时演员Fabrizio Rongione,和《承诺》以来出现在所有七部作品中的Olivier Gourmet以外,兄弟俩的另一位御用演员,是在《承诺》中奉献银幕处女作的Jérémie Renier。影片中为了信守诺言、保护西非女人Assita而背叛父亲的15岁少年伊戈,在九年后成了《孩子》里为了钱卖掉刚出生的孩子的年轻爸爸布鲁诺。《孩子》中有一组从布鲁诺的角度展现背景声音的场景。背着索尼娅把孩子卖掉时,他站在一个空房间,听着隔壁房间的孩子被抱走后离开的脚步声。赎回孩子时,他站在一个地洞里,两次问对方是不是把孩子带来了,却没有等到回音。最后探监的一幕,索尼娅走自动贩卖机时,镜头停留在布鲁诺彷徨又悔恨的脸上,接着,这个父亲第一次开口问道:“小吉米还好吗?”
  
  人情味
  
  从《承诺》到《两天一夜》,每部电影的主人公都在与生活作战,但他们并不是一个人。达登内兄弟的人情味,是他们的电影最让我感动的地方。躺在床上的西里尔对萨曼莎说,“你的呼吸热热的”,这个女理发师用她的忍耐、坚持和母性,最终让少年迷途知返。伊戈用一个哭泣的拥抱和一路陪伴,换来了成长和Assita的感激。弗朗西斯问奥利维是否愿意做自己的监护人,这绝不是无情的讽刺,而是让瓦解仇恨有了更多理由。对追逐西欧新生活的罗尔娜来说,同一屋檐下几个月的生活,意味着假丈夫克洛迪不可能再只是无情的交易一部分。
  《罗塞塔》的最后,Riquet用宽容拉起了扑在煤气罐上失声痛哭的罗塞塔,同时也救了她一命,镜头最终定格在女孩的侧脸上。这个结尾是达登内式戛然而止最经典的一个案例,兄弟俩总是能让故事落幕得恰到好处。除了《罗塞塔》和《孩子》这样情感宣泄式的结尾之外,其他几位主人公或是选择说出隐瞒多时的真相(奥利维告诉弗朗西斯自己就是他五年前掐死的男孩的父亲,伊戈向Assita坦白了其丈夫的不幸死亡),或是迎来了一场重生(跑进森林的罗尔娜在林中小屋开始人生过度的一晚,从树上跌落的西里尔苏醒后骑上单车继续前进,《两天一夜》中桑德拉微笑着走出工厂,翻开人生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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