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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数派报告》是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汤姆?克鲁斯、柯林?法瑞尔、萨曼莎?莫顿等主演的科幻悬疑电影。这部电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2054年的华盛顿特区，犯罪预防中心研发出以“预视先知”为核心的预测系统，六年来成功阻止了特区所有谋杀案的发生。奇怪的是，犯罪预防中心的队长John Anderton也被先知预测将会成为一桩谋杀案的凶手，从而遭到昔日同事的追捕。在逃离追捕的过程中，John逐渐发现这个对外宣称完美无缺的预测系统存在的巨大漏洞，也就是少数派的关键报告：预测共有三个“先知”一起判定一个人是否有杀人企图，当出现分歧时，按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定案。但恰恰是拥有少数派报告的先知拥有最强能力，她的预测结果往往是最准确的，这份少数派报告将会被秘密保存。一系列的调查之后John发现这一切都是由犯罪预防中心的主管Lamar Burgess幕后操纵。最终，Lamar自杀而死，预防犯罪系统停止运行，六年来逮捕的所有罪犯都无罪释放，预测先知也重获人身自由。
　　这部科幻电影延续了斯皮尔伯格大制作商业片的风格，从故事设置、科幻呈现、主题表达等方面来看都具有讨论价值。
　　电影改编自美国着名科幻小说作家菲利普?迪克的短篇小说《少数派报告》。迪克的创作作为赛博朋克类型作品的前身，在这部改编自他的科幻小说的电影中也很容易发现赛博朋克的因素。整个华盛顿特区人类生活每一个细节都受到计算机网络和预测系统的监控，贫富分化严重，幽暗潮湿了无人烟破败感十足的城市贫民窟，在破旧老化的居民楼中打斗的双方……这些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代表赛博朋克最高成就的《银翼杀手》。而空中垂直轨道和立体交通系统作为未来城市景观的一部分则带有《大都会》的印记。同时，赛博朋克和美国硬汉侦探小说强烈的互文关系也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John可以被看作游走在社会边缘的硬汉人物。一方面作为犯罪预防中心的前队长，他被先知预测为谋杀案凶手从而走上了逃避追捕，寻找真相的道路。身手敏捷地应对打斗对抗，更换眼球以通过犯罪预防中心的眼球扫描系统，劫走先知以证明自己无罪……这些都诠释了John硬汉形象的一面。另一方面，因为大意导致当年在公共场所自己的儿子Sean被拐走至今生死未卜；妻子Lara因为儿子的失踪选择离开John，而他自已也用吸毒的方式来排遣内心的自责，逃避现实。这使得他在更深层次成为家庭和社会的边缘人。最终，John获得真相，与妻子重建家庭让他完成了从社会边缘重回社会中心的转变。
　　从科幻呈现层面来看，虽然电影关于未来的想象多有《银翼杀手》的影子，但仍有一些对于科技感营造的场景值得注意。首先就是影片开头John为观众展示的预防犯罪操作系统：体感操作、数据芯片、快速成型的红/棕球、精准快速的分析……短时间内快节奏地让人感受到操作系统的高效科学。其次，最引人注目的是影片关于犯罪预测系统的呈现。预测系统不同于用计算机或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充当系统主体的常规认知，而是选择具有特异功能的人作为预测主体。三位预测先知都是侥幸存活的吸毒者后代，因脑部受创异变而具有在梦中梦见谋杀案的“天赋”，从而被固定在“圣殿”中靠特殊的化学手段存活以预测犯罪。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个系统中，特殊的人脑代替了机器而具有某种罕见性和神秘性，这似乎与通常意义上科技要求的理性与证据相悖。但正是这种神秘的对未来的精准预测使得在民众眼中这三位先知具有了神的光环和特质。于是预测系统的科幻感增添了一种宗教色彩，科学和宗教这两种被认为完全对立的存在在这里有了微妙而实在的结合——这也是我认为预测系统最有趣的地方所在。同样有趣的是，三位先知则是根据着名推理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阿瑟?柯南道尔和达希尔?哈米特命名，某种程度上完成了对这三位小说家的致敬。除此之外，电影的科幻感还体现在一些细节表达上，比如：眼睛已经成为最新的身份识别标志；公共场所的三维广告能够自动识别个人身份做一对一的广告推销……这些关于未来生活的细节呈现一方面让人感受到科技给生活的便利，另一方面也让人拥有一种随时随地都处于百分百的监控体系中的不自由感和惶恐感。
　　从主题表达来看，我认为这部电影虽然没有特别深刻的哲思，但仍有值得探讨的地方。我的思考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首先是对“未来”的理解。“未来”原本应是一个充满希望和光明的词语，但在这部电影中的未来一方面人类通过强力手段遏止了谋杀行为，社会看似一片祥和；另一方面又随时显现着赛博朋克式的反面乌托邦的社会状态。未来的人们处于全方位无间断的监控体系中，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必须毫无选择地接受来自“未来的未来”的指控，对此人们惶恐无助。未来和“预测到的未来”带给人的都是不安全感和消极情绪。这种在未来预测未来的设定反身否定了未来，潜在说明了未来人类生活的不合理；同时这种未来也对人类的人身权利和自由产生了极大的阻碍。
　　其次是人作为独立个体拥有的权利。在影片开始不久，联邦官员Danny Witwer对预测系统提出的质疑很有启发意义。“预测未来”本身就是悖论：基于预测到的未来犯罪场景，犯罪预防中心采取措施避免犯罪事实的发生，即意味未来被干预以及犯罪事实的不存在，“凶手”不应被关押。但在电影中我们发现人们根本没有权利选择，甚至完全不知晓少数派报告的存在，即便系统判断错误也无力辩解。面对牢固的系统，人完全丧失了知情权和选择权。而从预测系统内部来看，充当核心部件的先知同样不具有独立存在的权利。他们在被崇拜为神的同时，完全不具有自由——整日泡在药水中，被迫保持一种不能沉睡也不能太清醒的无意识状态；而照顾他们的工作人员也未曾将其看作正常的人类，而当作宠物供其释放伪善的爱怜心；面对女先知阿加莎不想再活在未来中的控诉，John无动于衷……先知已经完全被异人化，作为人所应享受的一切权利他们都不具有。影片结尾废除犯罪预防系统、将三位先知移至隐秘场所使其安度余生则表明了人们重新获得应该拥有的权利，这也是对国家机器剥夺人类作为独立个体的权利的彻底否定，体现了人道主义立场。
　　最后是关于面对不可逆的命运和自由意志的思考。John竭力找出真相，证明自己不是谋杀犯的整个过程其实蕴含了一个俄狄浦斯的母题。从John知道自己将要成为凶手开始，他做出了一系列突破命运的努力：在逃离第一轮追捕之后向创建预测系统的Hineman博士求助，更换眼球以进入预防中心带出先知Agatha，在Agatha的帮助下躲避追捕来到宾馆，面对拐走自己儿子的凶手Leo（当时他还不知道真相）他克制住杀人的欲望……在他克制住不对Leo开枪的那一秒我原本以为他超越了俄狄浦斯王，完成了自由意志对命运的胜利。然而命运的魔咒终究没能被打破：不论是他千方百计之后得知Agatha体内没有证明他无罪的少说派报告，让他第一次从希望陷入绝望；还是最终John被迫杀掉Leo证实了先知的预测。这些都在说明面对自由意志和命运的冲突，个人选择与抗争的无力与软弱。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命运不同于天定的宿命，相反这不可抗的命运操纵在预防中心主管Lamar手中。这似乎又削弱了自由意志与命运抗争的强度，使得这种对抗从某种层面又引申为个体与权力意志的冲突，个体面对强大国家机器和权力体系时的艰难与渺小。
　　《少数派报告》从电影语言层面来分析，也有自己的特点。
　　一是影片的色调。整体而言，影片呈现出深蓝灰暗的暗冷色调：犯罪预防中心、圣殿、荒凉的贫民窟、都市场景等都表现了对繁复的幽暗未来的想象；John黑暗冷清的家、换眼医生破旧简陋的处所、Agatha脑海中不断重现的母亲被害的场景…无一不采用弱光、充满大量阴影的色调，营造了一种难以指认的压抑沉重感。而在John回忆儿子Sean被拐走的场景时使用了电影中难见的明朗的暖色调，与影片整体基调形成强烈对比。极致反差的色调对比也说明了Sean的失踪带给John的巨大心理创伤，也为后来John枪杀Leo找到了合理动机。
　　二是影片对光的使用，尤其是大量使用逆光。在John和Agatha躲避预防中心追捕的过程中持续使用逆光，让John和Agatha接替出现在逆光中心（01:35:45-01:37:42）；John和妻子Lara在木桥上回忆过时强烈的逆光以致两人模糊难辨（01:55:37）;新闻发布会之前Lara和Lamar的谈话也让Lamar处于逆光之中……类似场景在这部电影中很常见，逆光的使用让被摄体和背景处大部分处在暗处，明与暗的光比大，反差强烈。这不仅增强了视觉冲击力和画面的纵深感，同时也完成了双方力量对抗和画面中人物动荡不安的心理状态的意义表达。除此之外，电影中也借鉴了《银翼杀手》中光影的运用，比如John观看Sean的存案视频时投射在他脸上晃动的光带（00:19:26）喻示着John一直被自身围困在失孩子的束缚中，这种光影是一种心灵囚禁状态的表达。又如John和Agatha进入宾馆时百叶窗投射到他们脸上的光影（01:40:24）则提示着一种即将落入陷阱的危险状态。
　　三是影片偏爱使用动荡、不清晰的非常规画面。最典型的就是根据先知预测系统显示的犯罪画面，彩色黑白式的画面，跳跃不连续，而且反射在John的脸上，有一种强烈的不可知感和动荡感。这种画面的运用在我看来有三层含义：首先它营造了一种紧张和未知的恐惧，服务于预防中心的案件侦破工作；其次这些画面其实是先知心理梦境的投射，从中能够看出始终处于未来状态的先知们内心的痛苦感和意识的支离破碎；最后，这种不稳定，让人没有安全感的画面也预示着这套预测系统本身的不可靠和脆弱性，为其最终被废除做好了铺垫。另外还有John在家观看妻儿的画面存档时，同样也运用了非常规的画面。Sean和Lara都处在光源中心，而且被拉伸变形成扁平状，画面由立体变为平面的过程中伴随着人体的破碎和消逝。这种画面感不仅具有创新性，而且带给人强烈的不真实感和虚幻感；同时也提示了John家庭的破碎和他内心无法言说的丧子之痛。除此之外，圣殿上方的显示屏出现的破碎分裂晃动的预测场景，不断重复播放的Agatha母亲被害场景等都呈现了相似的风格。
　　总体而言，在《少数派报告》这部电影中导演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预测未来的未来世界。这种未来世界的想象及其存在的问题，也让我们对于人类社会是否将被科技完全控制、能否拥有个体自由和权利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
　　
作者乔舒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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