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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殇》影评:爱是人世间最大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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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来说,在此之前金基德的片子看过四部:《漂流欲室》、《弓》、《撒玛利亚女孩》和《春夏秋冬又一春》。
  最早看的是《漂》,被那股欲望的凶狠给吓惨了,以致于后来再看后几部,尤其《春》,工整清亮得简直像少女,要不是湖心那座孤独的小岛,延续着《漂》和《弓》的那种隔绝感,差点没敢相信是金导作品。
  于是,记忆里的那个金基德总是残忍而悲凉的,几乎绝望。带着这样的印象看《圣殇》,对一开头的那些夹手跺腿砍胳膊什么的,也就不那么意外了,虽然还是有点汗毛直竖,却带着快意,觉得好吧,这才是我认识的金基德啊。
  对那个像小五金一条街的破败小区的描绘,是个惊喜。那些写实的白描虽然很冷酷,却有一丝接了地气的暖意。就像是看了一百集讲述身世凄凉或者境遇可怜的韩剧,那里头所展现的底层生活,也远不会有电影里的两分钟让人感觉那么真实。听那些马达轰鸣齿轮飞转的时候,觉得导演一定经历过相似的生活。看完电影搜背景,原来金基德整个青春期都在工厂度过。“百度百科”里说,他退伍后在一家教堂打过工,还在一个残疾人收容所干了五年体力活。恍然大悟,难怪《圣殇》里的那种穷困和残缺的寒意,隔着屏幕穿透过来,像冰一样刺痛。导演是把生命中的经验,也放在了片子里。
  作为一个没有文化基础的电影观众,片子里隐藏的那些含意,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懂,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纯粹从个人感受的角度,《圣》是最容易理解的一部,大概因为母爱是更具有广泛意义,也更容易感同身受的吧。虽然被疑似乱伦的桥段吓得有那么一刻都没敢呼吸,但我还是确信,这个故事讲的是母爱。在我看来,也只有母爱拥有如此摧毁性的力量,不论是妈妈复仇的动机,还是她成功实现的,对江道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中所施予的无情践踏。
  第一回对一个既丑且坏的中年男人感觉到同情,甚至不可抑制地怜惜。看到后段,深深地觉得妈妈其实才是真正懂得残忍的人。在江道的心里,伦理很简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是太狠了,甚至过头了,但他从来没有被爱过,更没有人教他怎么爱,所有的温暖都不是指向他的,试图拿性换取拖延的时间,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件工具。可是,一条鳗鱼就可以把他出卖了。
  回头再想,当妈妈把鱼从缸里拎出来,面无表情一刀剁下的时候,似乎就已经预示了这场角力的结局。尝过感情温暖的人,才会知道这力量有多大。它可以激发多大的决心,就可以激发多大的恨。爱是最大的武器,也是江道欠下的债。
  可是,这个世界欠江道的呢?想到这儿的时候,总觉得有点难过。江道尝到了爱的滋味,穿着不是织给自己的毛衣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土坑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的居然是那幅很有名的摄影作品,一个孤儿院孩子躺在粉笔画的妈妈的怀抱里。我擦,这是一个伤人不眨眼的流氓啊,多少人被他搞得妻离子散,为什么还要被同情?
  可是,就是同情他。同情他三十几年的岁月里,差不多已经被榨干了。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就让他瞬间释放了人性中所艰难保存的全部的暖,哪怕是那么艰难,以致于像从缝隙里挤出来的,那一丝暖。会弹吉他的男人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所表现出的父爱,让一脸油污的面孔那一刻金光闪闪。江道似乎就被打动了,放过了他。可是为了生计他还是放弃自己的手。他再无法拥抱孩子,更无法给孩子弹吉他,因此给孩子换来的钱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吗?这样残酷的选择,究竟是现实还是功利?不知道后头的剧情之前,觉得生活真TM太残酷了,把人逼到了不可转圜的绝境。可是等全片落幕,脑海里满是那条长长的殷红的血痕,觉得人人都比江道更坏、更残忍。
  这也是整个片子有些让人不满足的地方,对片中那个借债而生,靠受伤骗保的群体,似乎还是着墨少了些。他们生活困苦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晰,除了酒鬼丈夫的妻子,其他人的悲惨都与自己有着不可摆脱的关联。或贪,或懒,或脆弱,缺乏对抗生活的铺垫,就无法让人更心生怜悯,反而只看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协议都是自己签的,偿还的方式早就一清二楚,江道只不过是这条商业链上的执行人而已。如果说,一定要值得同情,也许是同情他们原本还心存一丝希望,以为靠自己可以摆脱命运,然而在冷酷无情的商业社会之中,这样的挣扎无异于螳臂当车,就像夹杂在巨大高楼之间的这些低矮棚屋,有如齿轮间的屑尘。
  然而,这是否导演想最终表达的批判和鞭挞,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江道不是一个善人,前三十分钟他的残忍令人刻骨。只不过,他此前对他人肉体的伤害有多罪恶,此后“母亲”在他心里所刻下的伤口就有多狠毒。有影评解析说,此前江道的恶是无意识的,近似于原罪,片名和海报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宗教,加上片中多次出现的“信耶稣得永生”的提示,这个片子有着很浓的宗教意味。很惭愧我不懂宗教,也没有明确的信仰,但相信有一些力量,可以使痛苦和罪恶最终得到救赎,幸运的是这一层意味,应该还是看懂了。
  作为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我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生活哲学,很少会觉得死亡是好的结局。但《圣殇》之中,两人的最终选择,尤其江道的死让人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在生命结束之前,坏人江道受到了最严酷的惩罚,却也得到了最大的救赎。一个无爱的孤儿所拥抱到的温暖,即使掺杂了虚伪、骗局和复仇,仍然让他尝到了生而为人真正的滋味。以命偿命,也是他可以对自己三十几年不值一提的人生,给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他挂在酒鬼妻子车底的那一幕,当时曾让我气结,觉得死都要坑人,很难接受。但回头想想,酒鬼妻子似乎是除了妈妈之外,另一个向江道传递着人性的角色。她的想法很简单,护住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不管走到哪一步,也要咬牙过下。而且和男人们相比,她一直在顽强地抗争。所以,也只有她有资格向江道讨回些什么。而她在不知不觉中所执行的这一场“报复”,也成了江道可以给这个世界还的最后一点债。
  一部如此黑暗暴虐冷酷的电影,就这样被我看成了感情大戏。于是,把这样一篇限制级电影的影评,冠以如此琼瑶知音体的标题,也实在只是情之所至而已。
  
作者fenorc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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