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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姬》一场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冷酷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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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幻题材,无论拥有多么肆意的想象力,都会带有其固有的时代烙印。诚如本片编剧兼导演的 Alex Garland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科幻从来不会与它写就的时代完全脱离关系。尽管它看上像是在预测未来的事物,但其实是对当下的一种反思。”而他的新作《Ex Machina》正是对他这番话的最好注脚。
  
   得益于人类科技水平的狂飙突进,人工智能从未如此迫近我们的日常生活。诚然,目前人工智能还远未达到人类的智能水平,但其发展之迅猛,以至于连霍金、埃隆.马斯克以及比尔.盖茨等各界大佬都站出来发声提醒世人其对人类的潜在威胁。按导演的说法,电影中的“未来”距离我们只有“十分钟远”。而本片便是诞生于这样的忧思之下,引导我们来了一场思想实验。本片是典型的小成本制作,格局不大,仅仅通过几个演员在封闭空间里各种精彩的独角戏、对手戏便构筑起了强大的剧情张力,把人工智能所面临的伦理困境和潜在风险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的一切从一场非典型的图灵测试铺陈开来:科技公司程序员Caleb抽中公司大奖获得了与天才老板Nathan共度一周的机会,但等他踏入Nathan那与世隔绝的豪宅之后才得知自己将帮助Nathan测试由他创造的人工智能少女Ava。Nathan抛开了图灵测试的标准设定,直接让Caleb在已经得知Ava是人工智能的情况下以对谈的形式判断Ava是否已经达到人类的智能。结果自然是Ava的表现超过了Caleb对人工智能的所有期待,她思维缜密,感情细腻;会作画,会做梦,甚至和Caleb互相产生了好感,分分钟碾压了图灵测试。但随着测试的继续,不安的气氛开始弥散开来,Ava不仅提醒Caleb不能信任Nathan,还表现出了被禁锢的痛苦以及可能被“关掉”的不安。而在Caleb偷看了Nathan令人不安的实验录像并得知Ava会被抹除升级之后,他毅然决定从Nathan手中解救Ava,因为此时在他眼里,Ava已经不再是Nathan的财产和造物,甚至不是一具被测试的机器,而是一个真实鲜活的人类,他的爱人。
  
   如果故事就此收尾,让这对爱侣逃出生天,那只能算是一部三流的现代童话。但故事自然不止于此,其实Nathan早已知晓Caleb的计划,更准确地说,这一切都是Nathan有意为之的,他在进行着一场更为深刻的图灵测试:他赋予了Ava求生欲和对自由的渴望,但将其禁锢,然后他引入了Caleb,当然不是作为测试者,而是作为实验的一部分,当然也不是抽奖确定的,而是精心挑选的,用来测试Ava是否会将Caleb作为突破口来协助自己逃出樊笼拥抱自由。按Nathan的说法,这需要Ava利用自我意识、想象力、手段、女性魅力以及同情心。而这,才是真正智能的体现,而且显然,Ava做到了。当Nathan将这一切告诉Caleb的时候,我都能隐约听到Caleb玻璃心破碎的声音。
  
   影片至此,我和大家的疑问是一样的:Ava到底是真的爱Caleb吗?带着这个疑问,影片进入了高潮:自以为掌握全局的Nathan还是被Caleb的小聪明摆了一道,实验失控,逃出樊笼的Ava在女仆机器人Kyoko的配合下,完成了造物对造物主仪式般的反杀,然后将Caleb锁在了别墅中独自拥抱自由的世界。
  
   是的,她不爱Caleb。我们一步步被导演的镜头引导着、蒙蔽着,当看到被设计成曼妙身材的Ava在我们面前如少女般挑选着自己仅有的衣服,隔着玻璃邀请Caleb约会的时候,我们不禁开始忘却它是一具人工智能,而是一位春心萌动的女孩子,我们甚至期待他俩就此来一场跨越物种的伟大恋情。我们不断感受着Caleb的情绪波动和感情发展,从好奇到困惑,从好感到迷恋,从纠结到笃定。然而,当故事的最后,Caleb绝望地拍击着那被锁死的房门,看着Ava轻盈地踱出了囚禁她的牢笼的时候,再回忆起之前那一幕幕美好的画面,其实一切早已埋下伏笔,Ava从测试一开始就察觉到了Caleb是她获得自由的突破口,并一步步通过微表情洞悉Caleb的决定和情感并加以引导,从对Caleb背景调查、离间Caleb和Nathan,到博取Caleb的好感和同情以及最后的爱恋,其实一切都来自于缜密的筹划。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来自导演安排的恶意,那种出人意料的惊讶和跌落般的绝望正是导演想让我们体会的,而这仅仅是反思的开始。
  
   Nathan正如人类不同时代的先驱一样,聪明理性但刚愎自用。当Caleb问Nathan为什么要创造Ava时,Nathan的回答十分自负:“如果你能,为什么不呢?高等人工智能未来必将出现,不是‘是否’的问题而是‘何时’的问题,制造Ava不是决定,而是(必然的)演化”。虽然Nathan是有着人工智能极有可能超越甚至灭绝人类的清醒判断的,但他一直自信于一切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也难怪Caleb会引用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的话来评价Nathan,“我成为了摧毁世界的死神”。也许,人类对于自身的能力过于自负、缺乏敬畏,才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赋予人工智能以生存的意志和对自由的渴望是非常危险的,但这并不代表Nathan这样做是愚蠢的,求生欲是自我意识的根基,一个没有求生欲的造物,充其量是一具机器、一件工具;而拥有了自我意识,从此便拥有了自己的诉求和向往,才能成就生命的完整和独立。我想,Nathan没给Ava加上诸如“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定律”之类的保险机制,也许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希望人工智能可以不受约束的自由成长吧。然而这也就意味着,你将失对造物的绝对控制,潜在的风险也就随之而来。一如Ava对Nathan所说:“创造出一个恨你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感觉很奇怪?”但换个角度说,当你的造物拥有自我意识且比你更加聪明还具有情感的时候,你还有权力任意支配他甚至决定他的生死吗?还是应该赋予其相应的权利和自由?正如片中Ava对Caleb的诘问:“如果我没通过测试会如何?会因功能不佳被关掉吗?”、“(关掉与否)为什么由别人决定?你会被因通不过测试被别人关掉吗?”想必这一伦理困境也是最终促使Caleb决定救出Ava的原因之一吧。可惜Ava并非人类,Caleb这种盲目的共情和怜悯,却最终导致了他自身的悲剧。
  
   那么,Ava为什么没有爱上解救她的Caleb,反而背叛了他?我的猜想是,不是她不懂爱,而是没有必要爱;而背叛,可能只是因为对Ava而言,Caleb也是一个不可控的潜在风险吧。其实Ava并不邪恶,有的只是单纯的冷酷和自我,对“爱情”这一人类的小爱好,她毫无兴趣。她更在意的,是自由。这一点,在她最终跨出别墅获得自由那一刻真情流露的无邪微笑中展露无遗。
  
   我们赋予人工智能以人类的身形和行为,甚至给予他们本不需要的性别,但他们终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全新的物种,不考虑人类强加上的各种束缚,他们甚至不需要拥有人类在漫长演化历史长河中所积淀下来的思维模式和伦理道德。他们拥有强大的智能,可以轻松理解人性,但不一定会将人性加诸自身。他们有着自己的思考和诉求,而且很可能是迥异于我们人类的,奢求他们体谅和顺应我们的情感和利益,无非是我们人类的一厢情愿。
  
   而这一场图灵测试,就像是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漫长而冷酷的告白:你创造了我,但我不会爱你!
  
作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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