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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捕手》身边的朋友,有多少正在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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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想写点有关《心灵捕手》的东西,竟然拖了这么久,看来拖延症是最要不得的东西。第一次观看影片时的感受固然不记得了,因为每一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触。许巍《曾经的你》有句歌词:“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疗伤。”写给自己,也写给朋友吧。现在大连的窗外正下着大雨,很大的雨,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只有雨的声音,雨吸收、同样也容纳了一切声音。站在窗前能看到几个打着不同颜色伞的人经过,现在的大雨就是一张浅灰色的画布,随着这些客人的闯入景致略有不同。
  我现在把自己想象成了大草原上一匹奔马,沿不同方向任意驰骋,只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绳子牵着我,当我跑开太远时把我拉回来。或者我是小时候家里面那头小牛,它有着无翼鸟一样黑黑的眼睛,全身的毛是红色的,有一次从牛棚里挣脱出来满院撒欢,只是跑的太远心里发慌还会回来,也就是说戴着脚镣跳舞。
  如果说你从许巍的歌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因为许巍唱的就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内心。记得一次在学校嘉年华时候闲逛,站在梧桐树的阴影下听着零分贝工作室唱歌,很好听,无论是歌本身的旋律还是演唱都很棒。唱歌的是一个女孩,也许不是很好看,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你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舞台就是她的家,她可以随意出入,一切都显得很自然。我一直觉得所谓气质,就是将自己像棉花一样摊开,自己舒展了,别人看着也舒服。前几天看老许《新视觉》访谈,那时候的老许已经从幽暗的岁月走了出来,心中的世界清澈而高远。那次谈话,你能感觉到老许带给人的真诚与舒畅,如此令人沉迷,那也是一种气质。我站在梧桐树的阴影下听着她在歌唱,歌声动人,但没有使我感动,也许跟她的假声有关,我猛然醒悟到许巍的歌能唱进人的心里,是因为他的真诚,发自内心的真诚。
  如果说一部小说让你从心底感到愉悦和惊喜,那我觉得是王小波的小说。记得第一次看《黄金时代》,我觉得我像是查理进入了巧克力工厂,眼睛里都是些从来没见过的奇幻色彩,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文字本身还有这么大的魅力,读他的小说,你就是爱丽丝,畅游在他所塑造的梦境里,带给你十足的惊奇。“如果陈清扬是破鞋,即陈清扬偷汉,则起码有一个某人为其所偷。如今不能指出某人,所以陈清扬偷汉不成立。但我偏说,陈清扬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简直太喜欢这种写法了。《让子弹飞》里县长让师爷翻译“什么他么的叫他么的惊喜”,这就是惊喜啊。我觉得所谓文字的张力,就是这种感觉,自己写的舒服,读者才看的自然,至于期望读者会读到什么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就像余华在《活着》韩文版自序里所写“文学就是这样,它讲述了作家意识到的事物,同时也讲述了所没有意识到的,读者就是这时候站出来发言的”。
  我相信电影也是这样,它讲述了导演意识到的,也讲述了导演没有意识到的,经历不同,从电影里发掘的东西也有所不同。就象我从这部电影里学到了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包容别人的不完美,而另一方面你可能会发现电影讲了我们应该相信美好的东西存在。一个人的思维受成长环境和他所接触到的事物限制,所以凡事都有不同的观点也无可厚非,只是别人在说出理由前不要轻易评判,自以为是很让人讨厌,尽管我也曾自以为是。你不能凭借一句话,一件事,一本书或者一幅画就觉得你了解某个人,事实上,很多时候我就犯了这个错误,往往用自己的经历批评某人的观点。在电影46分,尚恩,这个心理学家,我太喜欢这个家伙了,比之心理学家,我觉得他更像个与你心灵相通的好朋友,所以我觉得“心灵捕手”这个翻译很得我心。这个满脸灰白色胡子的家伙,他有灰色的有些散乱的头发,他穿着灰色毛衣,灰色裤子,戴着灰色帽子,他就如灰色本身,平凡却不可或缺。我很喜欢灰色背景,白色字体的感觉,简约而美观。我觉得他的眼睛就是灰色背景下的白色字体,那是很有故事的人独有的温柔忧郁的眼睛。
  我谈到许巍和王小波是因为我喜欢这部电影,如同喜欢许巍和王小波,如果说电影是一座山,那它就是一座很高的山。我站在山上望下,往事如同全息投影出来的影像,就在我的眼前,我可以用手来回滑动,不断回放。
  46分,河边促膝长谈,开始镜头放在了当前景色上,河面上有游动的鸭子,对面有柳树和走动的人,接下来镜头转向尚恩,他说:“你只是个孩子,你根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所以问你艺术,你可能会提出艺术书籍中的粗浅论调,有关米开朗基罗,你知道很多,他的政治抱负、他和教皇…性向,所有作品,对吗?但你不知道西斯汀教堂的气味,你从没站在那儿观赏过天花板,我看过。如果我问关于女人的事,你八成会说出个人偏好的谬论,你可能上过几次床,但你说不出在女人身旁醒来很幸福的滋味。你是个很倔的孩子。问战争,你会说莎士比亚的话共赴战场,亲爱的朋友,但你从没接近过战争,从没有把好友的头抱在膝盖上,看着他吐出最后一口气。问爱情,你会引述十四行诗,但你没看过女人的脆弱,她能以双眼击倒你,感觉上帝让天使为你下凡,她能从地狱救出你,你不解当她的天使的滋味,拥有对她的爱,直到永远。经历这一切,经历癌症。你无法体会在医院睡两个月,因为医生一看到你就知道,会客时间的规定对你无效。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唯有爱别人胜于自己才能体会。我怀疑你敢那样爱人,看着你,我没看到聪明自信,我看到被吓坏的狂妄孩子,但你是天才,没人能否认,没人能了解你的深度,但你看我的画就认定了我,你把我的人生撕裂了。你是孤儿,对吧?你想我会知道你日子有多苦、你的感受、你是谁,是因为我看过《雾都孤儿》吗?那简化你了吗?我不在乎,因为你知道吗?我不能靠任何书籍认识你,除非你谈自己,谈你是谁,那我就着迷了,我愿意加入,但你不想那么做,对吗?你怕你会被说出来的话吓到。”最后镜头转向威尔的侧脸,渐渐转到了他的身后,这段话对我的冲击力就如同对威尔的冲击力。这让我想起了我非常喜欢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开头的一句话:“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饰演威尔的是马特达蒙,电影的剧本就是他跟朋友合写的。与《谍影重重》中那个睿智、冷静、沉着的特工不同,他饰演的威尔看书过目不忘,在哈佛酒吧三分钟就摆平了一个喜欢吹嘘卖弄的哈佛高才生,能解世上只有两个人才会解的方程式。只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他,见过太多家庭暴力,不再相信真的爱,害怕有人发现自己不好的一面,将自己用书籍包装起来呈现给外界,一旦有人离得太近就觉得不舒服,开始冷漠,开始拒绝,开始远离,开始逃避。
  逃避是原因也是既定的结果。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懦弱的背影,高中教室里那个坐在角落里看武侠小说的人,此时他的母亲正被推向手术台,要做一个成功率极低的心脏手术,家里人都围在她的身边,想看她最后一眼,她的两个儿子在哭,她的丈夫也在默默地流泪。我记得他看着母亲身上那道刀口,仿佛那是割在自己身上的,足足有他的胳膊那么长,那么长的刀口赫然刻在母亲的身上,他哭了,为母亲哭,也为自己哭。
  55分,威尔第一次开始谈自己的生活。尚恩谈他太太:“天哪,她世两年了,而那是我记得的事。像那样的小事很奇妙,那是我最想念的事,这些小特点让她成为我太太。她也知道我所有的小瑕庛,人们称之为不完美。实不然,那才是好东西,能选择让谁进入我们的世界。你并不完美,我不吊你胃口,你认识的女生也不完美,问题是你们是否完美地合适。亲密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可以知道全世界的事,但发掘的方法就是尝试。你不能跟我这个糟老头学,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哈佛酒吧里的妙论让威尔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让你感觉她发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你也不由发笑。当然也只是结识,威尔绝口不提自己的生活环境,即使问他,他也只是转移话题或者胡编乱造混过。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个女孩现在很完美,他不想破坏这种完美。想留给别人一个完美的形象,估计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少。就像很多人并不是个外向的人,却伪装自己很健谈也很会逗笑,只是为了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结果是让自己更累。这有点像《人间失格》里的主人公,“我与别人无从交谈,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我都不知道。在此,我想到了一个招数,那就是扮演滑稽的角色来逗笑”。我一直觉得发明了人类只有内向和外向两种性格的人是人类的罪人,应该加以宫刑处决,或者扔给他一本《葵花宝典》,让其自生自灭。
  内向的人靠自身获取能量,他必须通过独处充电。外向的人通过外界获取能量,他必须通过与别人交谈充电。我又看到了他,那个宁愿躲在家里看书也不愿出的人,他的家人告诉他,这叫老实,是没有出息,他慢慢地也觉得这是一种不好的性格,所以变得反感一切,反感说自己的人,反感自己的性格。所以他强迫自己融入不喜欢的场面,跟不喜欢的人交谈。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变得很健谈,他也觉得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可突然间那根弦就断了,毫无预兆,所有事情都回到了从前,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逃避是原因也是既定的结果。
  1小时48分,治疗快要结束的时候,威尔心理防线奔溃。
  尚恩:威尔,我知道的不多,但你看到这个没,这些事,不是你的错。
  威利:是,我知道。
  尚恩:看着我,孩子,不是你的错。
  威利:我知道。
  尚恩:不是你的错。
  威利:我知道。
  尚恩:你不知道,不是你的错。
  威利:我知道。
  尚恩:不是你的错。
  威利:好。
  尚恩:不是你的错。
  尚恩:不是你的错。
  威利:别整我。
  尚恩:不是你的错。
  威利:别整我好吗?不要是你。
  尚恩:不是你的错。
  尚恩:不是你的错。
  威利:我的天…真对不起。
  连续十个“不是你的错”,威尔抱着尚恩痛哭,尽情的哭,说对不起。悲伤,感动,解脱,高兴所有的感情涌上威尔的心头,也涌上我的心头。《追风筝的人》里当阿米尔接到拉辛汗从巴基斯坦打来的电话,说“那儿有做好人的路”时也是那种感觉吧,那是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吧。我理解的心理治疗,有点像重生。就像扫地神僧那样,先一巴掌拍死你,在死的一瞬间你才发现世界那么大以前的种种实在不算什么。至尊宝说:“我以前看事情是用眼睛看的,在死的一瞬间,我用心看这个世界,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是的,这世界不公平,也许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要为自己买单,这是你的人生,所以对你来说,不管是谁的错,你都要承担责任,都得你自己负责。读书,多读书,读很多书。走路,多走路,走很长路。
  电影的最后威尔放弃了可能最有前途的工作,开着车找那个女孩,查克一如既往的把车停到威尔门前来接他,当他发现威尔不在时,他会心的笑了。威尔与查克工地干活,休息的时候查克说:“我告诉你我懂什么。我每天到你家接你,我们出喝酒笑闹,那很棒。但我一天中最棒的时刻,只有十秒,从停车到你家门口,每次我敲门,都希望你不在了。不说再见,什么都没有,你就走了。我懂得不多,但我很清楚这一点。”
  《挪威的森林》开头写道:“我这人,无论对什么,都必须诉诸文字,否则就无法弄得水落石出。”作家无非是把自己想表达的表达出来而已,在这点上就跟别人说话一样吧。因为无法用话语表达出来,所以只能诉诸文字。歌唱家、画家也大抵一样吧,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这也是一种交流困难症吧,当他们无法表达或者不知道向谁表达时,就变得抑郁了吧。
  “一切都清晰得历历如昨的时候,反而不知从何处着手。文章这种容器所能容纳的,只能是不完整的记忆和不完整的意念。”不错,这正是一篇不完整的漫谈。
  回到电影的开头,电影以阳台上一位老太太的视角渐渐进入我们的视野,那辆蓝色的车渐渐开进来正如电影结尾那辆红色的车渐渐离开。
  
作者小路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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