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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Gus van Sant的镜像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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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载于《云爆弹》发刊号。虞箴是我当时的笔名,原文作于2010年,当时我还没有读到桑塔格在《论摄影》里对戴安阿巴斯的“情绪化”摄影风格的怀疑,故在注释里对于阿巴斯之死做出了“忠贞”这样的评语。如今我更乐意对这一点保持中立评价。)
  
  (《大象》是我最喜爱的电影之一,我第一次看是十六岁,最后一次看是两年前,也就是十九岁。我向自己的无数朋友推荐过这部影片。也仅以这篇文字献给自己的几位朋友。)
  
  (文字当时略显稚嫩,择日删改。)
  
  
  
  秋日的一所美国校园的下午里,逃课未果的John (John Robinson)沿着如被水雾洗涤过的优美风景驶在车道上,载着酒醉的父亲。原处的天空有如经过色相处理的摄影般,寥廓幽寂,似湛碧的巨型琥珀。
  
  不远处,喜爱摄影的少年Elias在校门口外,将镜头对准异装者,镜头与他本人一样充溢着一种典雅的审慎与克制。
  
  John迫不得已来到学校,刚进校门便被校长叫训话直到上课,只得委托哥哥将酒醉的父亲接回家。
  
  音乐教室里,John的金发与黄色T恤与暗绿色的地毯花纹融成一片带有温和的悲凉。这是他唯一一次独处。他哭了。
  
  进来一位黑发少女,问他怎么了。“没什么,只是忽然留下了眼泪。”于是少女给了他一个轻盈的安慰的吻。
  
  门外,操场上,受人冷落的Michelle正情绪低落不已。长镜头的叙事向英俊而有点忧郁的Jordan展开,他从操场上走过,走进楼道,走上楼梯??身旁的女孩子们议论纷纷,飘忽不定的光影在他身后曳动,絮絮喃喃如一段沉默的对白。
  
  然而,楼外,另一段真正的沉默的正在慢慢上演。远方,钢琴声,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不熟练的断续的音响。弹奏的是仅有的不受这时空限制的两位少年之一。Alex奏着,先是《致爱丽丝》,后是《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Eric走进门来,微笑着表示赞美,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玩射击游戏。有节律地伴随着乐曲声一个个将目标射杀在地。
  
  而在这一方,几小时后,这两位全副武装的少年携各式枪支走进校园,枪响之处血流遍地。
  
  影片《大象》的故事脱胎于1994年震惊全美的科伦拜恩校园枪案。两名学生因对平日在学校受尽欺凌,积怨已久,于一个下午携带一身的自动武器冲进学校,杀死十二名学生和一名老师后饮弹自尽。而本片的片名也由此而来,“大象”一词来自爱尔兰作家Bernard MacLaverty关于“问题出现但是不解决”的一个比喻,他说,“这就仿佛你屋里有头大象,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你不可能无视它的存在,但是,大家却都默契的从不谈论它,一起漠视它,很快就习惯了它的这种存在。”校园枪击暴力事件是长期处心积虑的结果,生活尽管看似光滑,冰下的暗流却从未停止积蓄力量,就如贯穿影片始终的贝多芬钢琴曲一样,宁静,却蕴含着狂暴。
  
  影片采用非线性结构,人物勾画显得极为散落,事实上,影片中的少年们大多是即兴出演的。与一般同类影片不同的是,Gus并没有一味刻画紧张的情绪,而是恰恰相反,影片始终在刻意放慢节奏,舒缓氛围。甚至,连《致爱丽丝》钢琴曲都是放慢了节拍后才插入影片的。所有的交谈都慵懒而趣味寡然。色调调和而雅致,还一并着秋日特有的明丽。
  
  不仅是在影片背景中,而是在每个人物,每个场景的始终,节奏的从容与色彩的明媚都完美地交织在一起。John明艳的黄色T恤,Jordan抢眼的红色冒衫,色彩样式各式迥异的衣裙。Elias冲洗相片的暗房,温馨的木色调,身旁少女红色的针织围巾。Alex和Eric散发着阳光香味的厨房和浴室,含着暖意的有钢琴的房间。透光敞风的校园楼道,色彩鲜艳的墙壁,以及迅速昏暗下的琥珀天空。
  
  节奏,在整部电影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充满灵魂气息的最后几小时里,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大段大段的长镜头跟随每一个人走过楼道(后来我们知道,楼道就是杀戮开始的所在地),节奏恰到好处,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Gus的拍摄手法甚至让你感觉不到镜头的存在。所谓镜头,在影片中倒像是一个审慎而节制的旁观者。除了单独拍摄天空的镜头之外,有人的地方,就有影片的镜头。往往,在人物完全离开视野之后,镜头还意犹未尽地滞留一会儿,才向下一个人物捕捉)。甚至连Elias晃动胶片的次数,镜头都一一精准而缓慢地记录下。Elias为John拍照的镜头,竟然在不同的时段以三个不同的角度被放映了三次。如果没有最后21分钟的杀戮,观众或许会枕着午后的阳光在GusVanSant的镜像中昏昏沉沉地睡。影片的前四分之三是整个堤坝的建立与暗洪的蓄涨,最后21分钟即是决堤。然而即便是在最后的杀戮时刻,Gus的从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机关枪扫射式的屠杀。而是对准目标,一个一个,步履从容,有计划性地射杀。对细节的忠实被坚定地执行到影片最后。一般同类影片所强调的这种最后的爆发性效果,在这里反而是被刻意弱化的:不是让镜头适应被压抑的狂暴的情绪,而是放慢这种情绪的节奏,柔和它的表现方式,使之适应我们的生活氛围。Gus在将对长镜头的运用一点点推向顶峰的过程中,已经预先使观众适应了这缓慢而诗意的叙事节奏。所以,当撒网人准备已同样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收网时,就会引起已如瓮中之鳖的观者灵魂的剧烈挣扎。这通过使观众心理节奏快于影片暴发节奏,从而达到一种反向的心理压迫效果。杀戮将息时,镜头再度推向天空,贝多芬舒缓的钢琴曲渐渐浮起(节奏放缓恰恰是更迎合狂暴),为刚刚死的新鲜的灵魂涂抹了一曲挽歌。
  
  在杀戮到来之前,整部影片唯一节奏加快的部分是三个女孩在食堂吃饭的镜头。我对这个镜头印象尤为深刻。其中一个女孩因另一个有了男友而和自己的相处时间减少而不满,二人起了争执,几乎不欢而散。三人随即走进卫生间。各自锁上了门,镜头向下,斜指地面。接着同时爆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与干呕声。这是杀戮到来之前之前唯一狂躁情绪几近爆发的一次。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不解、相似的痛苦,被斜45度的摄像头锁定在三个隔间里,痛苦与疏离遏止彼此的呼吸。“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三个女孩最终死在机枪的射击之。
  
  Gus Van Sant挖掘平凡人生的荒诞与虚无,并将其用一种镜像式的悲悯呈献。影片的主色调——黄色,本身就是虚妄之色。而在荒诞成为真实之前没有人不认识荒诞,荒诞即浓缩了的真实,是真实最为惨烈的呼号。GusVanSant在最后的21分钟将荒诞还原为惨淡的真实,其终极意义是一种人本意义上的关怀与担忧。每一个镜头都是立意而非刻意,每一笔都带着悲悯而非怜悯。他叙事的口吻是呈献式的而非说教,然而每一个人看完全片后再重温开头都无疑会感到窒息。这是因为,我们无法经历了真实后再还原荒诞与虚妄,无法经历了变形后再维持表态,就像无法目睹了屠杀与迫害后再笃信邪教教义。Gus就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迫使我们思考,我们通过影片真正要关注的是什么。
  
  人,人才是影片的焦点。每一个孩子的名字都被打在屏幕上。影片前半部分交待生者,后半部分交待死者。镜头伴随着每个孩子临死前几小时的最后分秒。镜头的刻意延宕,对每个手势,每个表情,每种语气的怜惜;明媚的光线;节奏的缓慢持重:Gus Van Sant将孩子们在世的最后几小时珍重到了极致,确有为了与后文形成对比的意图,但最重要的是为了使你记住每个个体存在的鲜活的意义,以及这意义最终的被抹杀。
  
  Elias,在全片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仿佛就是以Gus本人的形象出现在整场杀戮中。它是对每个人存在意义的记录者。他在世时始终不曾离开手里的那台相机,相机里的最后一个镜头是Alex。Elias的镜头总对“另类”或弱势群体有所偏爱,他的镜头有某种猎奇意味,甚至是某种关怀。不错,Gus的悲悯不仅指向被施虐者,也指向施虐者自身。他所要告诉我们的,就是对个体存在意义的抹杀只能换取个体的反抗,极端的就会发展为对他人生命的掠夺。
  
  Alex第一次出现的课堂上,老师正在讲原子核和电子的关系:电子围绕着原子核运动,离原子核最近的电子能量最弱,离核远的能量越强。之后Alex的欺凌者之一问:那些远的电子是会一直运动下,还是会消耗能量呢?老师回答说,这些电子会下坠,然后发光......
  
  原子核就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越顺从主流,能量越小,越违背主流,反抗力越强,Alex就是这样一个边缘人物——他选择下坠,发出强烈的光芒。
  
  在Alex与Eric进行屠杀的途中,出现了另一个具有特殊意味的人物:John家的一个黑人。处于极度惊恐状态下的观众原以为这个黑人是救世主一样的人物,因为他在送那个亲吻了John的女孩(John已经事先离开现场)逃离现场后没有丝毫逃离的意图,而是径直朝Eric走。结果,出乎观众意料,Eric回身一声枪响。
  
  黑人同John穿着相似的黄色T恤,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John的分身。而John与那个女孩幸免于难。他向Eric走可以说明一种碰撞,一种单纯的赤子力量与这场暴行的偶然碰撞。在“真实”进行到高潮时,观众又幻想通过虚妄的力量来解救了。突降救世主救民众于水火之中?Eric置校长于自己的枪口之下,而这不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只是一种暴行反抗另一种暴行。Eric与黑人的关系是非对抗性的。这场暴行中没有救赎者。
  
  作为“救赎者”出现的单纯形象是偶然,死亡才是必然。可以说,他暗示了John如果出现在此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故此我一再强调,Gus Van Sant的镜头是悲悯的,而他绝不会把悲悯扩大成怜悯。John和那个女孩有着爱和怜悯,他们活下了,仅此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因爱和怜悯而存活。
  
  这就是《大象》(Elephant),Gus Van Sant“死亡三部曲”的第二部。 我想说的最后一点,是观众对于Alex和Eric是否是同性恋的争论。
  
  电影中用了两次360空间环拍,第一次是在同性恋联盟讨论里,顺时针环拍。第二次是Alex在弹钢琴的房间里,环拍是逆时针(值得一提的是,镜头在追踪单个人时大量使用长镜头,在面对一群人时却是一个个推移,显得极为封闭)。部分观众认为这是对Alex和Eric同性恋反叛公众视角的暗示。而片中有更为直接的镜头:两位即将成为刽子手的少年浴室里的一吻,和Alex对正汇报战果的Eric的当头一枪。
  
  同性恋联盟讨论中众人将对同性恋的辨别停留在佩戴饰物上,然而这只说明他们对同性恋的误解,不说明他们对Alex和Eric的误解。整部电影最后一个镜头,不是报道中二人对着彼此的头各来了一枪,而是Alex在杀死了Eric之后发现了藏匿在角落里的情侣。饶有趣味地对着求救咒骂的二人倒计时。
  
  如果二人确是情侣,不妨用真实报道中的方式结尾,这样人们或许还能在悲哀中得到些许安慰。然而Gus,偏偏采用了这么一个极富张力而又戏剧性的结局。对此,GusVanSant本人如是说:“I don't think our characters are gay. They're just heading to a place where they're going to die.”“我不认为他们是情侣,他们只是要一心一意地寻死。”
  
  如果他们确是情侣,也许从一先开始就不会有这场杀戮。至于浴室里的那一吻,我想那也只是GusVanSant悲悯和艺术的一部分。一个同性恋导演对大众与边缘人的共同悲悯。他赋予了那对边缘少年以边缘人的情感——同性情谊。这对因痛苦而联盟的两位少年而言,充其量只是一种慰藉,一种末日前的柔情。不是感化,不是救赎。同样,GusVanSant自身所处的位置显然是超越边缘人的。边缘,作为一种另类审美意义的存在,其鉴赏家显然是超越了边缘群体的。能从“边缘”中提炼出的独立意义是极有限的,而这种独立意义一旦扩大便会失效,因为坚持独立的本质就是对少数方忠实。因此边缘的真正价值只能在于对主流精神的可能追寻。
  
  GusVanSant的镜头是审阅者的镜头,不是Diane Arbus 的镜头——她因她所拍摄群体(边缘人)与所处阶层(主流)的分裂自杀而亡——他叩问的是个体的存在意义,也就是担负伯格曼所言“处于现世世界和形而上世界中间地带”的使命。通过他的呈献,悲悯已被推向了极致——而电影对这一事件所能尽的使命,或许也就在此了吧。
  
  注释:
  1. 伯格曼认为,艺术是处于形而上世界和现世世界中间的灰色地带的。前者只有神人为之。艺术只能衔接二者,却无力表现那个形而上的胜境。
  2. Diane Arbus(1923–1971),美国女摄影师,出身中产阶级之家,却以一己之躯拍摄(承担)底层生活令人不快的景象。她身上透射着两个阶层,两种价值体系的分裂。尽管她的作品被主流认同。但是她个人的生命却因这种生命走向夭亡。因为,在爱上了她的拍摄对象们之后,再靠记录他们所得的荣誉回归优渥生活,是最大的不忠。Diane Arbus是忠贞的,并为这忠贞付出了生命代价。
作者Edelir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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