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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心》震撼之作,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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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统中国,我们可以将其分为两个层域,一个是上层层域,我们命名为政治治理层域;一个是下层层域,我们命名为社会运行层域。政治层域,既然是治理,那么其往往是政治精英操纵的有意识过程;社会层域,既然是运行,那么其往往是愚夫愚妇日用不知的无意识过程。按照以往的观点,支配中国政治治理层域和社会运行层域的思想体系是儒释道三家,但此种观点恐怕仔细翻检过《二十四史》和在传统中国遗留世界有过生存体验的人都不会苟同。
    儒家生长于中国现实而超越中国现实,成为华夏文明的主流,上层与下层通彻而一以贯之;佛家属于舶来品,本是世外之法,虽然被愚夫愚妇所信仰,但信仰的是宗教,而非佛法,信仰的体系只是无知的冰山一角。佛教可以为政治管理者所用,但佛法无法成为支配中国政治精英的观念,因此佛法无法进入政治治理层域;道家本生于上古原始中国,但可惜《老子》太过高妙,无法如气血一般畅通的流淌于中国体内。因此,支配传统中国政治治理层域的并儒法阴阳;支配传统中国社会运行层域的才是儒释道。
    儒家讲礼,法家讲法,阴阳家讲五行。礼的内核是情,法的内核是理,五行的内核意料,《烈日灼心》无外乎讲情与理,在情与理之外,又加了天文五行的意料。
    一 精神义理
    真正的艺术在于启发观者,以善和美引导出观者内心的柔弱和圆满,以使艺术的善和美与观者合一,从而引发观者由于契合而发自内心的认同和赞叹。如果只是简单的迎合观众的胃口,则艺术就丧失了主动权,变成了摇头摆尾乞食于门口的家犬。若然,则艺术真正就成了人和狗之间的一根烂骨头。所以,任何艺术,包括电影,要么在形式构造上告诉观者背后的意图,要么在内容情节上坦白创作者的思想。我们把这个统称之为艺术的精神与义理。作为一部现代刑侦商业片,《烈日灼心》在类型上已经无法以构景和结构告诉观者导演的精神义理,所以剩下的只能是通过内容和情节显示的意图。
    《烈日灼心》以天日当头,以人心作下,冥冥中用的就是儒家意志天和人性善的意思。孔子曾经慨叹:“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虽然不说话,但举头三尺有神明。无论是苍天,还是青天,或者黄天,天都是神明,都是有意志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任何人既然犯了事,杀了人,就莫想逃脱烈日的灼烧。但盗跖以长寿而终了,颜渊以仁行而早夭,天的困顿与怠倦,也是偶尔有之,所以西方人让上帝在末世的时候审判,而信众永远也不知道末世在什么时候;佛家将果报不爽,但在现世报之外还有“异时而熟”的果报,但这个“异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者是来生,或者是三世六世之后。所以在天的照耀之下,儒家还说我们有一个赤子之心,此心具备四端,即所谓羞恶、辞让、是非、恻隐。有此四心,即使天会倦怠,人也会自我反省。王阳明在庐陵任县令的时候,抓了一个盗贼,这个盗贼在被抓了之后依然很蛮横,冥顽不灵。于是阳明就和他比赛脱衣服,盗贼很坦然,觉得脱脱更健康,但是当脱到只剩下内裤的时候,大盗却不敢脱了,于是王阳明以大盗尚有耻辱之心而完满了击中了他脆弱的心灵,取得了完胜。
    篇中的五个主人公,皆逃脱不了儒家的情,也都逃脱不了儒家的心。辛小丰、杨自道、陈比觉三人之间的友情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三人在偶然之间撞进了杀人案中,少女属于心脏病突发猝死,其余四人皆死于他人之手,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羞愧心作祟,是非心弄鬼,法网虽然恢恢,但疏而有漏,三人依然逃脱。但逃脱了法网,逃脱不了是非心和羞愧心。三人变成了背负“原罪”的教徒,必须通过赎罪来祈求逃脱末日的审判。但是审判随时可能到来,赎罪又不一定起效果,于是煎熬、畏惧、苦涩、可怜。在烈日的灼烤下,如果是石心,铁心,金心,或许无动于衷,无奈这是有是非之心和羞恶之心的人啊,更何况他们还有恻隐之心。
    辛小峰、杨自道、陈比觉三人,在当时的案发过程中,偶然窥见了少女床下的弃婴。三人本心未失,呱呱啼哭之声又在窈然之间打动了三者的恻隐之心,因而他们返回案发现场,将此弃婴领回,以至朝夕伴养了七年,甘心为这个本来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婴儿治病,为她打架,为她迟疑。日久生情,虽然没有血亲天伦之情,但七年的日月,尾巴依然有过“三年脱于父母之怀”的过程。父母子女的血亲天伦之情在七年的淬炼之后油然而生为父母子女的奉养人伦之情。三者甘心当个好爸爸,自然就得为尾巴操心。假设杨自道和辛小丰在当时狠下心来,没有此情,将尾巴送走,恐怕又会背负着罪孽和烈日的灼烤而逃脱法网的追究;陈比觉本来是早知早觉的智商160的人,但却因为割舍不下这份情谊,最终跳海自杀;杨自道本来心狠手辣,果断干练,但就是因为自己满足不了伊谷夏的一份爱情而选择了袒露自己的纹身。这纹身,就是伊谷春在本来放弃破案希望之后又重新跟踪并且轻而易举的获得窃听者的录音而判断三者即是凶手的最初线索。凡事不过一情字,凡事不过一心字,但情与心之外,最终又逃脱不了理字。
    辛小丰和伊谷春是上下级,但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伊谷春自开始即是奔着水库案来的,但他对这个敢于拼命的兄弟还是有一份情在的。因此,当他对师傅说出:“从根儿上就错了”的时候,估计他心中其实反而有一丝的坦然和释然。当他得知了楼上窃听者的录音,通知师傅来抓小丰,而自己又被小丰救了的时候,不知他是否后悔,但是他给了杨自道三十分钟的时间。杨自道追寻的是法,法的内核是理,篇中最有内涵和最精彩的一段对话应该就是伊谷春对法的解释。法是人类伟大的发明,是人们行为的底线,凡触碰此底线者必须绳之以法,由刑罚来处理。但上天和伊谷春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当他放弃了兄弟之情而追寻法理,并且自以为法理之下他维护了正义的时候,他却得知三人却并不是真正的凶手,不应该施以死刑,此时,他是否想到自己当时如果顾念情谊而不固执法理,会不会反而就维护了正义?情与理之外,是否能给他另外一个选择?
    二 叙事结构
    中国古典文学十分讲究结构,熟读《古文观止》和《古文辞类纂》的都会知道,隐藏在一篇短文中的结构往往像铁链一样,一环套一环,甚至有费力而解不开的。可惜现代中国电影导演已经没几个人能读《古文观止》和《古文辞类纂》,而更不用说熟读两书而将中国古典文学的叙事结构能够活用于电影叙事结构中的了。胜于叙事结构的电影往往会是为了适应影片高深的哲理,比如《盗梦空间》和《罗生门》;也有单单凭借结构而取胜,比如《低俗小说》,《云图》。《烈日灼心》则在哲理上比不上《盗梦空间》和《罗生门》,在结构上又比不上《低俗小说》和《云图》,因而只可以称得上是会讲故事,但就凭这一点,也可以算作是国内电影的佼佼者,毕竟经典还是少的。
    一个呼应:首尾呼应是小学写作文的手法,但这也是写文章最基本的手法,可惜很少有人能用的好。本片有点隐晦,但在隐晦之后其实十分直白。片首即交代了三个凶手,五个死者,埋下了伏线,让观者误以为这三个人就是真正的凶手,而这起水库强奸杀人案也就埋在了观者的心中。当故事讲完,水库杀人案的真相揭露出来的时候,观者才惊呼一声:“哦,原来凶手不是他们三个,案情是这样的”。影片以水库奸杀案开始,又以水库奸杀案终结,算是一个首位尾呼应吧。
    两个暗线:全篇有五个主人公,但戏份却大量的集中在了辛小丰和伊谷春身上,因此,情节随着他们俩发展就成了影片的主旋律,二人也成了此片的主线索。但在主线索之外,导演和编剧又给剩余三个人留下了戏份,也铺了两条暗线。一条即是伊谷夏和杨自道。他们俩的戏份不多,而两人的关系或隐或显,但正是这一线索推动了故事的发展,引导故事走向结束。伊谷夏因为第一次偶遇,见识了杨自道的英勇、义气、路见不平而对其产生好感;因为第二次偶遇而认识了杨自道,知道他是自己哥哥手下的好哥们。自古美女爱英雄,柔弱者对于伟岸如山的英雄出于“反者道之动”而天生有一种崇拜感;所以,这份好感加上稀有的再见缘分在这一时刻已经征服了少女懵懂的心。而更为致命的是柔弱者往往又具有兔死狐悲的怜香惜玉之情,于是当伊谷夏知道杨自道这样一位心目中的英雄还在照顾一个弃婴的时候,好感更是爆棚,情不自禁的叫他“老头”。这“老头”的意味恐怕就已经是棒子国的“大叔”了吧。过年的兜风和任性更是将其直接送到了杨自道的怀中。杨自道应该感觉到自己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但是很可惜,他是GAY,所以他无法给伊谷夏正常人的爱情,所以他头昏脑热的把自己的命给了她。本来辛小丰通过千丝万缕的设计使得不是GAY的自己被伊谷春认为是GAY而获得了安全,但伊谷夏却偏偏因此而知道了杨自道是GAY,而伊谷春又因为伊谷夏追踪到了出租屋,并通过窃听者的录音知道了当年的案情。
    这条暗线是存在的,是需要观者想象的。但导演在最后却告诉我们,他其实还留了一条暗线,这就是傻子陈比觉。陈比觉在案发当天被一根树枝刺中了眼睛,于是就开始装疯卖傻,以超然者的上帝身份准备逃跑,并成为一切的见证者,但是最终自己也逃脱不了对感情的依靠和孤独的牢狱,于是跳海自杀。这条线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
    三个高潮:我们形容一篇文章写的好,我们一般会说高潮迭起。在文章或舞台中,将矛盾集中,并且催化,使其在很短的时间和空间里爆发,就会形成高潮。而连续有两三个转折就可以形成两三个高潮,这样的转折和高潮,往往既会抽丝剥茧的将故事情节紧凑的展开,同时也会扣人心弦的将故事氛围紧张的带高。这个影片没有华丽的场景,没有泫然的音乐,没有煽情的台词,所谓的同性恋又是稍纵即逝,因而吸引观者的最终还是循序渐进的故事,就像一个走入悬崖的人,在黑暗中逐渐前行,组后咕咚一声掉下黑暗。第一个高潮其实是在辛小丰进入监狱后,伊谷春探望他。本以为电影会在这儿结束,可是伊谷春却在这个时候指出辛小丰不是GAY,之所以装作是GAY是为了骗过自己,误导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自己跟踪妹妹,偶然发下了窃听者的录音,自己可能就会被骗了。这儿导演为观者留下了很好的推理空间和想象空间,使得观者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不得不回忆前面的情节,并进行推理。影片算是和观者有了一次成功的互动。第二个高潮是观者本来都以为这三个人都是凶手,死有余辜,法律的正义已经伸张的时候,影片告诉你其实他们三个都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伊谷春其实抓错了人,他和师傅黯然的眼神告诉我们这是一次冤案。影片在整个过程中显露的是对人性善恶的纠结和好坏的判别,但在这儿却上升到了情和理这两个政治治理和社会运行的法则之上。如果没有杀人凶手的供状,在法律的威严之下,或许人们将永远认为杨自道和辛小丰是真正的凶手。影片在这儿挑战了公安干警的权威和法律的正义,广电总局竟然没有因为这个而阉掉这个片子,广电总局确实翻了身。第三个高潮其实就是第二条暗线,当大家都误以为陈比觉是一个可有可无,毫不起眼的人物的时候,影片最后却告诉你这是一个智商160的人,他其实一直在装,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这不得不让人大吃一惊。但正如上文所说陈比觉是一条可有可无的暗线一般,这第三个高潮其实因为漏洞太多也是可有可无。
    一半评价一部电影,应该包括精神义理、叙事结构、拍摄手法、演员技巧和缺陷遗憾五个部分,但是因为《烈日灼心》是一部商业片,所以拍摄手法几乎没有可谈的。唯一有的两个慢镜头就是大楼之间的对抗,但似乎又太冗长,而且脱离主题;后面的死刑做的很缓慢,将辛小丰扭曲的表情细微的表现了出来,但是为了这个冒广电总局之大不韪也是有点悬。演员技巧方面,邓超将小丰的内心戏发挥的淋漓尽致,是有些舍弃了自己而融入到了电影角色当中,但可惜邓超和段奕宏都是太过僵硬刻板,以往作品的人物定型会影响观者的联想。

作者zhaojiean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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