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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的优雅》难以对话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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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妮:“她没有认出我?她竟没有认出我?!”
小津格朗:“因为她从未见过你。”
《刺猬的优雅》,2009年出品,又译为《优雅的悲剧》,是由法国女导演莫娜.阿查彻导演的改编自法国小说家、哲学女教授妙丽叶.芭贝里的同名小说的一部悲剧,全剧时长100分钟。讲述了住在一栋精英与富人来往的高级公寓里聪明女孩帕洛玛在表面优雅实际市侩愚蠢的大人身上察觉到了生活的怪诞与空洞,于是她计划七个月后进行自杀,在死之前把所有的时间用来拍一部纪录片以试图想明白一些事情以避免搞错为什么而死。该栋公寓的门房——人们眼中是一位不怎么和蔼、愚昧死板、不折不扣的看门人,肥胖又孤僻的中年寡妇勒妮,却拥有一间放满书籍的房间和一只又肥又懒的猫。她最喜欢躲在这个房间一边喝红茶吃黑巧克力一边看书,却让电视在客厅里无声地播着好让人们错以为她在看电视。电影的故事是在小津格朗——一位带着别样文化、富有而有礼的日本老绅士入住公寓之后才展开的,心思细腻的他渐渐识破勒妮刻意隐瞒的另一种生活,注意到帕洛玛的与众不同,并与勒妮互生好感。
这是一部我看了第一遍急切地想要看第二遍、看完第二遍却不敢再看第三遍的文艺悲剧片。
两遍下来,我仍认为这部电影的主题是:相识容易“看见”难。
电影有两条主线:帕洛玛的自杀计划推进,勒妮与小津格朗的感情发展。
“从外表看,她满身是刺,是真正意义上的坚不可摧的堡垒”,“从内在看,她也是不折不扣地有着和刺猬一样的细腻”,“喜欢封闭自己在无人之境,却有着非凡的优雅”, 这是小津格朗与帕洛玛眼中的勒妮。勒妮为了使自己符合大家心目中的门房形象,将自己的真实世界藏在门后面的书房里。像伍尔芙的“一个人的房间”那样,她在无人知晓的房间里穿行于各种各样的书中、抚摸自己的心灵以防止它变粗糙、上演着不为人知的孤独优雅。因为如果一旦逾越了作为一个门房愚昧平庸的一般性,她将会遭遇到许多嘲讽与质疑。所以她选择了伪装,不管是平日里的不修边幅还是在客厅里开着没人看的无声电视,又或是对富人们的刻板与冷漠,无一不体现出她的伪装。
“米歇尔夫人(即勒妮),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这是帕洛玛发现勒妮的房间后发表的感慨。
相对于勒妮来说,未满十三岁的天才儿童帕洛玛当然不懂得隐藏自己,她思考的眼神总是令她那势利好胜的姐姐厌恶,因为她姐姐害怕自己被妹妹看穿什么;帕洛玛常常向家人提出深层次的人生与哲学问题,这使她那整日吃大把抗抑郁药、旁若无人地跟植物对话的母亲想把她送到心理医生那里检查一下是否脑壳出了什么问题,对此,帕洛玛说:“唯有心理分析和宗教以苦为乐”。帕洛玛锋芒毕露的早熟在大人眼里是荒诞不合常理的,又是令人害怕的。
勒妮对小津格朗无意间说的第一句话是出自《安娜.卡列宁娜》的开篇第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心细的小津格朗同时还发现了勒妮给她养了多年的懒肥猫取的名为“列夫”。他仿佛看见了勒妮表面下的一些东西,在他送给她精装版《安娜.卡列宁娜》后,伪装多年的勒妮惊慌了,惊慌中又带着欣喜,因为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不再渴望有谁能洞察她,也害怕浅薄的人发现了反而嘲笑她。
毕竟她多年寡妇生活的原则是:别人不能进房间,懒猫不能出房间。
直到小津格朗邀请勒妮吃晚餐,本来打定主意要拒绝的她最后还是了,因为即使再孤僻的人也难以拒绝终被理解的温暖。
一面拒绝踏入外界,一面渴望得到理解,内心丰富而孤独的人多半如此。
勒妮与小津的往来渐渐多了,相约出吃晚餐时,换了新发型、借了洗衣店礼服穿在身上的勒妮与平日相熟的一位富太太打招呼,那位富太太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回她“太太,您好”,于是就有了此文开头的对话。这里说的“认识”与“看见”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即使勒妮与那位富太太早就认识,富太太却从未真的看见过勒妮,她所看见的,只是勒妮伪装出来保护自己的平日里庸碌的看门人米歇尔夫人。或者说,她看见的只是勒妮外表。好笑的是,恰恰是这样刻意伪装出来的门房才让人从未怀疑过。
同样的,跟帕洛玛生活多年的家人也从未真正看见她、理解她,尽管她没像勒妮那样隐藏自己,只是不懂表达而已。
认识一个人跟“看见”一个人的距离是多大啊,以至于换了一身装扮,就变得陌生。
小津对勒妮说:“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甚至更多”
于是封闭了多年的勒妮终于准备爱了。看到这里我以为影片要呈现的东西就是这样了:尽管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看见另一个人的内心,仅仅是认识你表面的所有,但总有一人或少数几人能洞察你,这世上还是存在着一些小津格朗类的人。
但故事的转变来得那样突然,洗衣店的车疾驰而来,勒妮死了。一声猛烈的撞击,世界陡然陷入诡异的安静,洗衣店司机的、精英们的、酒鬼的、富太太们的、小津格朗的一张张惊呆怔住的脸,唯有勒妮死前平静的杂乱的大段内心独白:
“如果我能做到,我会笑起来。我又想起了海王星,真愚蠢,这又让我想笑。要相信,死亡多少能让我们丢弃一些胡思乱想。小津格朗,我紧张得想=像蜷成一团的猫咪,真想和你再共进一次晚餐。谁能评价生命的价值呢。帕洛玛,但愿你荒唐的诺言能够实现。”
故事的最后,小津把那套《安娜.卡列宁娜》转交给帕洛玛,并告知她勒妮的死讯。帕洛玛悲伤而又震惊。“原来是这样的,一切戛然而止,这就是死吗?再也看不到爱你的人,如果这就是死的话,那真的跟大家说的一样,是个悲剧。” 帕洛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最终放弃了自己的自杀计划。
“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那一刻你在做什么。勒妮,死亡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准备爱一个人。”
这样的结局我看了两遍才敢承认,导演及原作家想要呈现的并非是我之前想得那样,而更可能是根本不存在什么小津格朗那样能细心洞察你的人,我们将永远挣扎在渴望被理解的孤独边缘,得不到任何人的解救,正如准备爱的勒妮最终也没能爱。而那些荒谬的依旧会荒谬下,因为聪明如帕洛玛最终也没能拍完她记录世界真实面貌的纪录片。
这就是我不敢看第三遍的原因,永远只能用刺猬外壳来守护内心的优雅而不能被任何人看见以至于孤独终老,这样的主题太残酷。
我与你之间存在着永恒隔阂的原因便是:都愿意躲在自己的藏身之处(如勒妮和帕洛玛),或早已遗失了自己的藏身之处而拒绝洞察任何人的优雅(如影片中许多大人),能从容地在自己的藏身之处与外界穿梭往来的人根本不存在(如小津格朗)。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抵也逃不过“相识固然不难,看见并非容易”这句话。
只愿观影过后的我们在往后的生活中为别人的“刺猬”多留一眼,或许其背后就是优雅,同样,别人也再多驻足一会,我们的困境也未必不可解。
每一颗灵魂,大抵都是可以对话的。
作者张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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