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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风景》大悲希声、大爱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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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人在舞台上敲打着,然后变成三个人。接着帷幕拉开,当吹奏手风琴的那个人演奏序曲时,我就在这时登台(写在前面)

就像在每一个柳絮飘飞的季候,就会让人想起春日来临时费德里科.费里尼镜头下的柳絮飘飞的小城阿玛柯德一样,在每一个雾气缭绕的时节,总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回想起安哲罗普洛斯的《雾中风景》:一个女孩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女孩名叫乌拉,12岁;男孩名叫亚历山大,5岁。两个人勇敢的踏上了一辆往远方的列车,带着憧憬和由此而来的,对于憧憬的热切盼望和对于未知的一丝畏惧……
《道德经》中有句阐释古时美学概念的话,叫“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意思是说最大最美的声音乃无声之音、至高之美的景象往往现于虚无飘渺中。

而在安哲罗普洛斯的这部《雾中风景》中,你会看到小女孩在被卡车司机伤害后独坐在某处沉默不语的景象,此时鲜红的血从她的腿部慢慢的流下来,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中,这种无声的伤痛于是就可以化用《道德经》的典故而将其描述为“大悲无声”……
真正的悲痛是是无声息的。“一位妇人在火车站丢掉了自己的孩子后,面部几近扭曲的神情下却在嘶哑低沉的呐喊”……20几年前的时候笔者亲眼目睹这般凄惨的景象,从那一年起,就再也忘不了那位悲痛欲绝的人。
同时,阴郁而又沉寂的电影中散发出的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的爱,无论是弟弟亚历山大对姐姐乌拉的亲情之爱,还是姐姐乌拉对马戏团演员奥瑞斯提的男女之爱,都来自于无形,而这,正是这里所表达的“大爱无形”。真正的爱是抛却物质的给予后,却仍能通过最最无形的精神而支撑一个人勇敢生存下的东西……
真正的爱,无论是亲情之爱抑或男女之爱,也是现于无形的。现世的我们或许太过浮躁,在一点点的付出后就渴望起所谓的回报。每一个人都仿佛是朝生暮死的浮游,嘴上口口声称的是及时行乐,却从来没有那种静下心来慢慢聆听的勇气。可是,当你果真能静下心来的时候,即使你身处茫茫迷雾之中而什么也看不到,却仍能透过你的心灵洞察出一切,这一切中有生活的真谛,当然,也包含爱。

回到电影《雾中风景》。
谈起这部电影,就不得不让人赞叹起这部电影的配乐上。本片所有配乐皆出自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的御用作曲家海伦.卡兰德罗之手。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每当音乐响起,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慨叹,那句“音乐之于电影宛若灵魂之于肉体”的比喻是那么的恰当。当音乐与电影融为一体的时候,才能真正让观影者从音乐中脱离出来而更加专心于电影本身的影像魅力,这应该就是电影配乐应当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电影在一曲缓和的“Adagio”(<音柔板乐章)背景乐中缓缓展开。而“Adagio”在英语中还有一层意思,专指男女二人芭蕾舞中女角保持高难度平衡的缓慢动作。这真是一首无论在旋律上还是在寓意上都堪称完美的一段配乐。电影中的姐弟二人私自离开父亲而前往德国找寻他们“并不存在的父亲”的旅程中,姐姐乌拉的经历就好似需要完成一个个高难度慢动作的芭蕾舞女角一样,那是刀锋之上的起舞,至美,却也伤人于一瞬间。随后,配乐声减弱,剧情在一种令人悲伶的氛围中徐徐展开。我们得知姐弟二人苦苦寻找的父亲,实际上只是他们的母亲为了掩盖姐姐二人是私生子的事实而撒下的一个谎言。然而,倔强的姐姐乌拉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套说辞,于是在某一天,乌拉还是拉起了弟弟亚历山大的手,踏上了找寻父亲的不归之路。

找寻的过程遍布艰难。身无分文的姐弟二人在偷偷搭上火车后不久,就被检票员发现而驱赶下车。也正是这一次遭遇,让姐弟二人遇上了他们旅途中的第一个关键事物——一匹将死的马。那或许是姐弟二人第一次见证死亡。当姐姐小声的告诉弟弟“它已经死了”的时候,沉默的弟弟亚历山终于哭泣,成长的过程总是伴随着舍弃。这种舍弃在带给我们巨大伤痛的同时,其意义还在于教会我们如何在之后人生的更多的舍弃中变得从容起来。
剧情继续发展。姐弟二人再次启程向德国前进。而正是在这一段旅程中,姐弟俩遇见了将会给他们的人生带来重大意义的人物——马戏团演员奥瑞斯提。在这一段剧情篇章中,有一段对话让我印象深刻,那是姐弟二人搭上这位马戏团演员的卡车后,好奇的男孩亚历山大问起马戏团演员奥瑞斯提:
“你是做什么的?”
奥瑞斯提一脸微笑的回答道:“我负责让人们捧腹大笑、或是泪流满面。你知道那有多难吗?”。好的电影对白往往无需华丽的辞藻,而完全在于现场的氛围的营造和对话者的互动上。

“我负责让人们捧腹大笑,或者泪流满面”。善良的马戏团演员奥瑞斯提不仅在他的舞台上践行了这一承诺,更是在其后他与姐弟二人的交往中践行了这一点。他用自己的幽默风趣让姐弟二人从劳顿的旅途中会心的微笑起来,又在其后姐弟二人遇到麻烦时再次用爱容纳它们,让姐弟二人感动而泣。这一段旅程中姐弟俩终于能暂时将心头的重担放下来,而一心一意的沐浴在爱与乐的朝露中。
不幸总是会不期而至。当姐弟二人满心欢喜与马戏团演员告别、继而重拾信心踏上德国寻父之旅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将会在姐弟人生中留下深刻阴影的人物——卡车司机。毫无戒备的姐弟满心以为这位卡车司机将会像马戏团演员一样热心助人。谁知,这却是一次完全错误的决定。我们在电影中看到姐姐被卡车司机拖到车厢中,此时车厢完全处于一片黑暗,而与此同时响起的电影背景乐将车厢中的声音完全盖住。于是,罪恶在完全无法被人望见与听见的地方被行使……坐在汽车驾驶室的弟弟亚历山大仿佛觉察出了什么,而跑出来大声呼叫姐姐的名字,但是,他那么矮小的身体甚至根本爬不到车厢中……终于,慌张的卡车司机弃车离,姐姐乌拉缓缓的从黑暗的车厢中再次出现,她默默地坐在了车厢边上,沉默无语,鲜红的血液慢慢的从她的腿部流开……这是电影中最最让人绝望的一个场景。所谓的暴力场景在许多电影中都可以见到,而之所以安哲罗普洛斯的《雾中风景》中同样描述暴力的镜头被人所铭记,我想此处安哲罗普洛斯采取的“隐藏恶”的拍摄手法功不可没。电影画面中我们完全看不到卡车司机行恶的场景,而只能在其后观看到小女孩落寞的神情。这种独特的设置非但没有削弱卡车司机罪恶的形象,反而因为这故意的“隐藏”而让这种恶行更加被人所憎恨。

一场痛苦的经历,带给姐姐的,是对人生的更加不确定性。此时的姐姐乌拉已经不再像电影开始时那样,信心满满的握着弟弟的手。她开始变得怀疑。
姐弟二人再次启程,命运的安排吧,他们居然又遇到了那位热心的马戏团演员。而刚刚经历苦难的姐姐,那位对人生升起怀疑之心的乌拉,渐渐地明白,也许只有找寻一位像马戏团演员一样的人做依靠,才会避免不期而至的苦难。于是,当姐弟二人再次遇见奥瑞斯提时,姐姐终于在有意无意间向他表达出了自己喜爱之情。可是,同样是命运的安排吧,姐姐乌拉发现了马戏团演员是同性恋的秘密。这或许是上帝的一个玩笑,对乌拉而言,却是晴天霹雳……


但是,支撑姐弟二人的希望之火并没有熄灭。他们还有“父亲”,那位“不存在的父亲”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不存在的父亲又怎么能找寻的到呢?我们原本以为电影将会以一种彻底绝望的方式来结尾,却不曾料到,信奉基督的导演安哲罗普洛斯想要拯救他们。
最后拯救姐弟二人的,正是弟弟亚历山大。一路的艰辛和遭遇的善与恶,让姐姐乌拉开始怀疑人生的同时,却让这位年仅5岁的男孩逐渐成长了起来。姐弟二人长途跋涉划着一条小船穿过边境来到了他们朝思梦想的德国,此时浓雾遍布。姐姐对弟弟说:我好害怕。弟弟亚历山大说:
“不要害怕,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的开始是漆黑一片,后来光线才出现……”当亚历山大说完这句话,神奇的迹象显现:原本浓稠的大雾逐渐消散,在远方,阳光普照,一颗象征希望的大树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我们才意识到,弟弟刚才讲述的故事正是电影开始时姐姐安慰弟弟时讲的故事。如今,幼小的弟弟亚历山大从此要肩负起保护姐姐的重担,带着姐姐,继续在德国找寻那位“不存在的父亲”。电影,恰好在此时结束。
迷雾中残忍的成人礼。原来哪怕在善与恶的交织中,我们也可以像姐弟二人一样忍着泪水成长起来。导演安哲罗普洛斯是仁慈的,他最后让男孩化身为上帝的使者,救赎了男孩自己和他的姐姐……

当你看到一位孩子朝着一扇巨大的门走。然后,当孩子走到巨门跟前的时候,大门缓缓开启。孩子慢慢的走了进。十年,或者二十年,大门再次开启的时候,你会期待着怎样的一个人从那扇巨门后面归来呢?
作者Y.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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